黄怡显然对我说的话不以为意,她吃饱喝足,靠在床头,大叹一声,“你这个善变的女人,之前还说这个人可能是凤凰男,让我小心一点,不要随意招惹,这才多久啊,就看了人家一眼,你就改变主意啦?怎么样,是不是看他长得帅,看上他了?小心罗子洋打你啊!”
我已经懒得理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了,站起来收拾保温桶,“我要上去了,伺候完你,楼上还有一个大爷等着呢,你再看会儿电视就早点睡觉吧,好好养着你的脑袋!”
“喂喂喂,你就这么走啦?这长夜漫漫,我怎么打发时间啊?”黄怡在后面鬼哭狼嚎。
“你活该,本来可以有帅哥相陪的,被你自己给赶走了,你呀,就在这漫漫长夜好好反省一下吧!”我带上门,走了出去。
夜色如墨,医院里照常大灯常明,住院部没有门诊热闹,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但是现在是饭点,每个病房都有家属进进出出的,给这里增添了点人间烟火气息。
可是顶层的高级特护病房又不一样了,这里一贯是寂静的、无声的,甚至是严肃庄重的,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而那些大人物都有一个统一的毛病,就是喜静,人间烟火对他们来说,没必要,他们只要绝对的安静,可能这也是每个高级病房都非常隔音的原因之一。
推开门,发现室内乌黑一片,罗子洋应该还在睡觉,我小心关上门,轻轻走到床边。
“你来啦!”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罗子洋打开了灯,看我怔楞的神情,蓦然笑了。
他开始坐起身子,缓慢朝上移动,想靠在床头。我连忙扶着他,让他慢慢躺下,又帮他把床摇上来,让他可以不用动弹就靠的舒服。
“我想喝水。”罗子洋开口,声音是刚刚睡醒时的软糯,有点小可爱。
我被自己的这个形容给逗笑了,于是极其愉快的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之后,我打开l蓝色保温桶,“刚刚黄怡把我给她带的都吃光了,你也得发扬这种精神,不许浪费哟!”
罗子洋包容的点点头,一直微笑着看着我的动作,我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这人怎么回事,刚睡醒的时候怎么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直看着我干嘛。
“喏,”我把碗递给他,“快趁热吃吧,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忽略掉罗子洋的小小声,装作没有听到他的那句“因为你好看呀”,我打开电视,决定暂时先不理他,不然很容易就被他给撩拨了。
随便按着遥控器,突然调到了经典电影频道,正在放泰坦尼克号,我心依旧的音乐飘扬出来,我不敢多看,就再次换了台,虽然我很深爱这个电影,但是此时我莫名的不想看如此伤感的爱情电影,于是把换到了正在播放一个热闹的综艺的节目。
主持人和嘉宾互相抛梗接梗,玩的不亦乐乎,我也看的津津有味,这时候,就应该看看这种乐呵呵的节目才好,不是吗?
罗子洋突然叫我,我下意识的回头,“嗯?”
“帮我吃一点吧,”罗子洋示意碗里,“就剩一点吃不完了,浪费不好。”
“我没有带多余的餐具,而且我在家里也已经吃饱了,就剩一点了,你加加油,吃了吧!”我还学志玲姐姐,给他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我喂你,”罗子洋说着,真的夹了块排骨,递到我的方向,“喏,你不吃我就这样举着。”
真的是十足的孩子气,和我耍着无奈,偏偏我还没办法,只能吃他这一套,我凑过去,用嘴巴接住了那块排骨,刚刚啃完,他又递来一颗青菜,然后用希冀的眼光看着我,我白眼一翻,不情不愿的又接下了那颗菜,终于全部咽下去之后,我看着罗子洋的动作,似乎又要蠢蠢欲动,于是我先发制人,连连摆手,“我不吃啦!你要是不把剩下的吃完,我就再也不给你做饭啦!”
这个威胁果然有用,罗子洋默默夹起排骨,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我再次转过头看节目,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做起了游戏,一个嘉宾摔得人仰马翻,观众又是拍掌又是大笑,整个节目气氛热烈极了,我偷偷做了个“耶”的手势,为自己的成功而志得意满,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随即又想到,我和他好像越来越像幼稚的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了,这样不行,要打住,于是我立刻收敛起了笑容,若是此时有人看到我的表情变化,肯定会觉得我是个蛇精病。
电视屏幕突然黑了,我惊讶转身,果然看到罗子洋不知何时拿到了遥控器,显然就是他把电视给关掉了。“干嘛?”我语气恶劣的发问。
“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电视的啊!”
“你不是在吃饭吗?我看会儿电视节目怎么啦?”
“我吃完了,”罗子洋给我展示空掉的碗,得意洋洋,“所以你现在也不许再看电视了。”
好吧,我认输,反正我也没有看的多么认真。
“我想上厕所。”
“哦,那就去啊……啊?!”我“腾”的站起身来,指着他,手抖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难道是要那什么,用那个,那个,上?”我最终还是不怕死的问了出来。
谁知道人家特别坦然,干脆的点点头,还对我露齿一笑。
“是的,我要去尿壶,你帮我吧。”
WTF!什么!
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舌头都打卷了,半天捋不直,“不……不行!我,我去给你喊护工!”
说罢,我转身冲着门就跑,罗子洋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我的脚焊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护工是比你还要小的小姑娘,你真的原意让别人看见我那个样子吗?
额,我还真的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罗子洋光着下身,坐在床上,对着尿壶,小护士满脸通红的看着他,还时不时的瞧往下瞧,却还一直止不住的偷看,甚至,她还会帮他扶着,美其名曰怕他对不准……
不行!光是想想我就要热气上涌,我怎么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在我还没有想好要用什么理由去接受这份“艰巨”的任务之时,我的身体已经扭转了过来,朝着罗子洋走去,我哆哆嗦嗦,问了一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那什么,尿壶在哪?”
问出口我就反应过来,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又连忙找补,自言自语:“当然是在卫生间啊,我知道,哈哈,我知道,你忍忍,我去拿过来啊。”
捂着脸冲到了卫生间,看着那个造型颇为任性化,颇为合理的尿壶,我却怎么也没办法下手去拿了。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要这样做吗?老天啊,我能不能后悔啊。虽然那什么,我们早已经有过无数次的肌肤之亲了,但是,就算这样,我也无法坦然的在灯火通明的室内,就那样大喇喇的看着他的那个部位啊,想想都觉得我做不到。
我在卫生间急的转圈圈,罗子洋已经开始催我了,“佳音,你还没有找到吗?我有点急……”
“啊啊啊!”我在内心无声的呐喊,再次盯着那个尿壶,最后终于妥协,拿了起来。
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慌乱,我就会听出,罗子洋喊我的话里,有着非常明显的笑意。
我拿着尿壶走了出去,深呼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走到床前,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你是在照顾病人,不要多想,也不要联想,这是正常的,放轻松,放轻松。短短几步路程,我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里建设。
事实证明,这些心理建设是有用的,特别是看到罗子洋被尿意憋的有些难受的表情时,我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但是,在帮罗子洋脱掉裤子之前,我还是很没底气的关掉了灯,只开了床头小灯,这样会让我稍微心安。
“你这样看得见吗?”罗子洋看我的表情有些迷惑,继续解释,“你要帮我扶一下,我是说床头灯比较昏黄,你能看见吗?我可不想尿在床上。”
“看的见,看的见,我求求你可别说了!”
我手忙脚乱的帮他脱掉了裤子,然后强装镇定的把尿壶拿过去,一只手扶着他,“好了,尿吧!”
没什么,又不是没有看过,怕什么,宋佳音,你给我大胆点!
于是,我果真就如此大胆,扶着他的手稳如泰山,一动不动,怕自己服务不到位,怕他洒了出来,罗子洋求饶似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开口,“佳音,你一直盯着,我出不来……”
听他的语气,他痛苦极了,我却瞬间又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起来。
“佳音,你看着我的脸吧,”罗子洋再次喊了我。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照着他的话去做,抬头看着他的脸,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他的表情柔和,带着鼓励,带着满意,像是从年代久远的电影中走出来一样,愈久弥新。
再然后,壶中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如涛浪入海口,如大雨倾盆,声势浩大,久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