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刀“噗”的一声插了进去,在锋利的刀锋之下,人体脆弱的与水果无异。记得当时水果店的老板特别交代过,这刀又快又狠,很多人买来杀西瓜用,让我平常一定要小心,不要见了红……可是现在,鲜红的血液从方齐的腹部流出来,染头了他的衣衫,滴落到了我的身上。
自水果刀插进去之后,一切都好像突然开启了慢镜头,方齐先是手上瞬间失去了力气,松开了我,然后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双手捂住,然后缓慢的倒了下去,“砰”的一声,门被踹开,罗子洋走了进来,他因为眼前的景象停顿了数秒,然后绕过方齐走到我身边,把我搂在怀里,我愣愣的看着方齐,他蜷缩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但是我已经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我回抱住罗子洋,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叫救护车吧……”
没过多久,救护车就来了,目送着医护人员把满身鲜血的方齐抬走之后,我也上了罗子洋的车,与罗子洋并排坐在后座,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都是罗子洋的保镖,和他一起过来找我的。
我靠在罗子洋的怀中,觉得自己累极了,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罗子洋也没有问,我们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姿态,直到他把我送回家里。
“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参与,让我来解决,好吗?”
“好。”
“还有,今天晚上,发生太多事情了,信息量有些大,我需要时间消化,所以,等到我想说的时候,我再一一告诉你,好吗?”
“好。”
罗子洋给予了我最大的包容与空间,这让我觉得轻松不少,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我躺下便睡着了。身心俱疲的人,是没有失眠的资格的。
虽然很快就熟睡了,但是我终究没有逃过梦境的袭击。
我梦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方齐的场景。
那是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军训过后,学校举办迎新晚会,初秋的傍晚,黄昏醉人,炎热的天气,却时时吹来阵阵微风,对我们这些刚刚踏进大学校园的人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大学生涯接触到的第一个舞台,我们都十分乐意当一个合格的观众,早早拿着军训小板凳等在舞台前方,晚会正式开始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方齐。
他是四个主持人之一,是最高的那一个,身材很好,长相虽不是惊为天人,但也在合格线以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标准的书生气息。
另一个男生比较活泼,主持风格跳脱,常常能逗得底下的观众哄堂大笑,把气氛带的很好,他就比较沉稳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往那一站,念着手稿,是非常能压的住台的人,但也仅限于此了,并没有更多的记忆点。那个秋风沉醉的夜晚,我唯一记得的,是那副金丝边眼镜。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方齐的时候,真正与他相遇,是在我选修的一堂公开课上,他是大二的学长,我是大一的新生,但是那一年,第一节课,偏偏就如此凑巧,我们坐在了一起,成为了同桌,我终于近距离的看到了那副眼镜。
梦里的画面好像电影的蒙太奇手法,显得不那么真实,而且又跳来跳去,我完全分不清梦与现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只知道,下一个画面,就是我和他一起坐在学校的一个小山坡上,背靠着背一起看日落,然后他突然牵起我的手,我俩一同转身,他面含微笑的看着我,慢慢摘掉眼镜,俯身下来,凑近我。
突然,他手中的那副眼镜变成了狮子的倾盆大口,对着我,想要把我吞噬,我吓坏了,使劲儿摇方齐的胳膊,想让他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景象,想让他救救我,可是我怎么摇都摇不醒他,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心中一喜,正准备出声喊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突然笑的奇怪,然后接下来,他就扼住了我的咽喉,把我的脑袋塞进狮子的大口,我大喊着“不要!”紧接着我就猛然坐了起来。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是梦一场。
我浑身都汗湿透了,心“砰砰”直跳,半天缓不过来。
回忆起梦境,我不由得连连苦笑,方齐的眉眼还尽在咫尺,青春逼人的少年气还在,却没想到,下一秒就会掐住我,那个诱发我的情感的眼镜,却变成了凶猛的怪兽。
这个梦境充分说明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带给了我巨大的冲击力,或者,从我拔刀捅进方齐腹部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无法淡定。
又或者之所以会做这个梦,是因为方齐先提起了他的过去,提到了他的校园时光,所以,我才会在这样一个夜晚,第一次梦到多年前的事情,属于我和方齐的陈旧的、腐烂的,完全不值得回忆起来的浅淡时光。
这说明了什么?这个梦,又想表达什么?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十分,离冬日的天亮还很早,可是,我却已经再也无法入睡。
披了件外套,我走到客厅,没有开灯,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同样漆黑的阳台外,我开始回想今天在张宅发生的所有事情。
每一句话,每一个环节,每一缕线索,我都认真无比的回忆,因为我要做到心中有数,我要确定一个方案,一个善后的方案,一个让张茜婷尝到痛苦再也无法翻身的方案!
我那一刀捅的不轻,方齐已经受到了惩罚,可是真正的恶人还逍遥法外,肆无忌惮,没了录音,这一次弄不垮她,但是我会找另一个方法,让她受到惩罚。
细碎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型,我几乎进入了冥想状态,一直在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与更加完善的方法,等我再次回神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看向窗外,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地上也已经积了厚厚的积雪,原来,不知不觉间,帝都已经初雪了啊。
今年帝都的冬季很是奇特,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而且一天比一天大,下雪倒不冷,只是几天的大雪几乎快要酿成雪灾,小区里都接连倒了两棵树,出行变的很不方便。
趁此机会,我正好给自己放了假,在家里呆了几天,每时每刻都陪在小小的身边,也算是为我之前的缺席补过,公司的一些琐事就暂时交给了黄怡,谁让她前段时间忙着谈恋爱,潇洒的不亦乐乎,现在终于被我逮着乖乖上班。
罗子洋自从上一次出院找我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医院了,干脆就直接办理了出院手续,开始了半办公半修养的状态。
这段时间我没有联系他,他也谨遵与我的约定,没有主动询问过我。
没了外界的干扰,我和小小过起了很温馨的亲子生活,我和小小每天的日常不是在讨论吃什么就是正在吃着什么,偶尔会去小区里打打雪仗,堆堆雪人,玩的肆意开心。
雪终于停了之后,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熬制了汤底,再一次做了牛肉面,小小给我举了两个大拇指,然后把我给她盛的一大碗面条吃的精光。
晚上,我在保温桶里装满了自制的牛肉面,去了医院。
这是方齐住院之后,我第一次去看他。
这个时候是最佳时间,经过几天的休整、调试,我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这对我接下来与方齐的会面,以及我要说的话,会有很大帮助。
方齐就住在罗子洋之前的病房,我知道这是罗子洋的安排,也算是对方齐的一种变相的保护,他真的了解我,知道我正有此意,就提前帮我做了。
我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方齐正靠在床头看电视,但我知道他大抵是没有看进去的,因为电视应该是他随便调的,他在看的正好是一个动画片节目,里面正在播放熊出没。
听见动静他就立刻看了过来,待看清是我之后,他眼睛微眯,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我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走去,扫了一眼他的腹部,当然,厚实的被子遮盖着,什么也看不见,“好多了吧?”
方齐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确定一下我有没有死?”
“我要是想让你死的话,就不会叫救护车来救你了。”我冷声回击,但是言语并不十分冷淡,只是在陈述事实。
打开保温桶,递到他面前,“趁热吃吧,再不吃面条就要坨了。”
方齐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狐疑的看着我,“所以,你捅了我,又不让我真的死,现在还给我送饭,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拉过椅子,施施然坐下,并没有因他的不礼貌和咄咄逼人而生气,一只手仍然端着保温桶,是递给他的姿态,“之前和你说的话,你想清楚了吗?”
方齐浑身一震,定定的看着我,眼神充满审视与疑虑,我的神情依旧无甚变化,就大大方方的任他审视、打量,他的目光慢慢游移到我手中的保温桶上,我也跟着看了过去,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保温桶还冒着热气,方齐愣了两秒,从我手中接过了保温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