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啊,那些东西是你的吗?那个绑走黄怡,又把车上的刹车弄坏的人,是不是你!”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一眼不错的紧盯着方齐,“那个绑匪,是不是你?”
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方齐终于从入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轻轻一笑,走到书桌旁边,伸手拨弄着那些用来伪装的道具,“你都已经看到了,还问什么呢?”
我全身的力气陡然卸掉,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床上,我仍然是不愿意相信的,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曾经与我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学生时代的男人,这个和我有过两年婚姻的男人,我想象过他会做很多伤风败德、道貌岸然的事情,他也的确曾经想要侵犯我,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歹毒到,想要我的命!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浑身泄尽了力气,连指尖都是软的,只能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你差点害了两条人命你知道吗?那是人命啊,是什么把你变得连人命都如此轻贱了?”
这些问题像一块大石压在我的心上,压的我要喘不过气来,我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能接受,浑身的血气朝上方涌动,瞬间又有了冲劲,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听令于张茜婷的吩咐?你不是早和她不和了吗?她这是在借刀杀人你知道吗?你若是被警察抓到了,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方齐的嘴角本来就带着一丝微笑,听完我的指控,竟然笑的更开心了,笑容渐渐扩大,眼里的嘲弄却也越来越盛,笑到一个极点之后,他停了下来,恶狠狠的,用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回答我,“我变成如今这样,究竟是拜谁所赐?!”
方齐的模样,方齐的阴冷,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已经彻底不是以前的那个方齐了,现在这个方齐,狠毒、易怒,却又捉摸不透,让人心生恐惧。
我被他的神态震慑住,一时忘了开口。方齐也浑不在意的样子,随手拉了把椅子,拖到我的面前,坐了下去,他翘起二郎腿,与坐在床上的我平视,姿态闲适的像是即将要与我闲话家常。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一改之前阴冷诡谲的模样,轻轻开口,“你不要怕,你不是好奇吗?那我就来详细的给你解释清楚。”
“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方齐话锋一转,突然开口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我抓不准他的心思,决意闭上嘴巴,不开口。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很破是吧?你从小到大应该就没有在这样的屋子里生活过,可是我有。在来帝都上学之前,我老家的屋子比这还要普通,还要小,我就是在一个还不如这里的一间小屋子里熬过了艰难的高中时光,考上了帝都的大学,然后遇到了你。说实话,我其实不讨厌我贫穷的过去,因为若是没有那般不堪的过去激励着我奋发向上,努力学习,我也去不了帝都,也遇不上你,更不会有以后平步青云的生活,但是我也在心里发过誓,绝不会再回到那样的过去,过贫苦的日子,所以,遇到你之后,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于是我追求你,我们恋爱,然后我夺取了你们的家业,我终于实现了我的誓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借我的光,我的父母也终于可以脱离贫穷,来到帝都,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他们是市侩了一点,但是这不妨碍我想要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心,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佳音,可是你把公司拿了回去,你把我赶了出来,我苦苦哀求你,你都无动于衷,你知道接下来我成什么样子了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方齐的独白,他的过去,他的心路历程,虽然后来的后来,我也大致猜到了一些,但是亲耳听到他说,一开始追我就是有目的的,我还是觉得难过,不是那种痛彻心扉的难过,只是心中某个隐蔽的小角落,突然被针刺了一下的感觉,很快,很短促的疼痛,稍纵即逝,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也不会引起多么大的影响,但是,是真真切切的疼了一下。
我陷入自己的沉思,方齐亦然,他也停顿了下来,我隐约觉得,方齐接下来的话,会有着雷霆重击的威力,要么轰中了我,要么就是他再次体验痛苦的过程。
我告诫自己,要稳住心神,不要打岔,不要激怒方齐,让他可以释然的讲述,以求得我可以抓住某个机会,逃脱,因为现在我们二人的对立,不光光是男人与女人的对立,更是一个差点杀人的绑匪和他真正的目标的对立,我处于高度的危险之中。
“失去了宋氏,方宅也被银行收回抵押,一夜之间,我失去了所有。我的父亲无法接受我们被赶出家门的事实,心脏病犯了,当晚就进了医院,我的母亲更是无法承受,她以前的苦日子过怕了,一个人,由贫穷变为富有他能够接受,但是你让他突然之间从富有被打回贫穷,并且是他曾经体会过的并且发誓再也不会回去的贫穷,那么他是会疯的!于是我的母亲就有些癫狂了,她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话,她觉得失去的这一切,她的儿子可能再也赚不回来了,可能在她的心里,也默认了,我只能抢夺,无法靠自己的本事给她挣一个荣华富贵出来,幸好,关键时候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志,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媳妇,她好像又看见了希望,于是她趁我照顾爸爸的时候,一个人跑了出去,去找了张茜婷,呵,她去找张茜婷!”方齐的神色突然变得癫狂,大笑不止,好像想到了多么可笑的东西。
我的心里也紧张不已,生怕他突然发狂,又疑惑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找张茜婷不对吗?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
“张茜婷有多么恨我,有多么恨他们,她难道不知道吗?自从张茜婷的孩子掉了之后,她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我妈又怎么能觉得,张茜婷会在这个时候帮我们一把?!但是她依然找了过去,我不知道张茜婷对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然后突然把我大骂一顿,说我无能,说我害她重回地狱,哼,然后她就跑到医院顶楼跳了下去,在我父亲还没有渡过危险期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母亲,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你说我可怜不可怜?”他又重复了一遍,他早已经平复下来,这话完全是用着话家常的语气说的,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好不好”一样,可是他这个样子,只让我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他这一次好像真的需要我的一个回答,一直死盯着我,无论是回答还是不回答,我都觉得会有一场风暴等着我,我必须开口,但是又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尽量展露我关心的神色,反问他一个问题,“既然……张茜婷都已经这样对你们了,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帮她做事?”
原谅我的狡诈吧,我必须把方齐的愤怒朝张茜婷身上引,而且在我看来,虽然的确是在我拿回公司之后,方家才有了这些苦难,但是,我并不认为那是我的错,万事有因有果,方齐走到今天这一步,说难听一点,都是他自找的,只是可怜了一对老人。
“我妈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把她的死归咎于谁的身上,是你吗?还是张茜婷,还是我?可是时间根本不允许我去想这些,她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爸爸还有半条命吊着,我得管他啊,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去求张茜婷,求她大发慈悲,求她施舍,求她给我提供资金和医疗,救救我的父亲……”说到这里,方齐的面色发白,露出了痛苦的模样,“你知道她有多变态吗?我像个狗一样供她驱使,她把之前对我的怨恨全部如数奉还给了我,不开心了就拿刀子在我身上乱划,高兴了就央着我和她一起造孩子,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了生育能力,还是执着的想要一个孩子,不分昼夜,一直要,我被她逼得都已经要不成人样了,有的时候,看到她在我身下,念叨孩子的模样,我都觉得瘆人。你们的“瑞华园”后来居上,拔得头筹,赢了齐天,张茜婷就彻底疯了,她先是对我乱打一通,用鞭子把我抽的伤痕累累,然后又抱着我哭,向我道歉,紧接着她又用我父亲后期的治疗来威胁我,让我做掉你。”
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无法想象方齐都遭遇了什么,他刚刚描述的,那是撒旦和地狱吧,一个人,怎么能疯狂成这个样子?方齐可能也觉得口说无凭,话语没有信服力,就把自己的衬衣解开,露出了自己的胸膛,上面全是伤疤,大部分的都已经结了痂,还有一些是新伤,甚至还有一条像是被指甲抓破的伤口,上面还在渗着血,我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唰得流了出来。
这是怎样一个错乱疯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