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自己的心头凌迟,一片一片的刮,一点一点的割,明明疼的要死,面上还要云淡风轻,竭力用最轻松无辜的语气,说出伤人至深的话语。
这漫天大雨,不知是对谁的惩罚。罗子洋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过身来,一拳将高志定揍倒在地,溅出丈高的水滴,雨伞滑落,我顿时毫无遮挡,身上、脸上被雨水淋湿,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流出眼泪。
我大力推开还想继续打人的罗子洋,歇斯底里的骂他,然后蹲在高志定身边,检查他是否有事,一举一动,全是对罗子洋的讨伐和对高志定的关心。
我勉力把高志定拉起来,雨伞早不知滚到何处,我们三个就这样顶着风雨对峙。
“这一拳下去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事实就是事实,所以,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是还是请你接受吧,以后我们天大地大,各走各路,再不交集。这一拳,我们不追究,就当做对你的补偿。”
最后的话说完,我扶着高志定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依稀听见一声微弱的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啊,总得给一个我变心的理由啊。到底为什么呢?
“故人心易变,你若是非得要一个理由,那大概就是这个了吧。这世间本来就是瞬息万变,人心更是反复无常,变化迅速,曾经我也以为我们会一辈子相爱到老,可是就是在某一个时刻,觉得没那么爱你了,想要寻求刺激,想要尝试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是我也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越说越顺畅,越说自己越相信,我紧握高志定的双手,依靠在他的怀里,获得力气,最后一句话也轻如蚊声,“也许,我太高估了自己,跨年夜那天重新向你告白求和,就是个错误吧。既然错了,那就早点纠正好了,总比错一辈子要强,你说是吗?”
与高志定快速走到楼道,我却又突然慢下了步子,理智告诉我要继续走,不回头,可是心里却撕扯的不成样子,我想要再看他一眼,就最后一眼。
我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回了头。
闪电从眼前掠过,一道惊雷劈下,正好劈在停车位前的一颗大树上,树应声而倒,拦腰折断,一股烧焦了的味道弥漫开来,那倒下的断枝,直直的砸在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上,与罗子洋就差一点点距离,危险不已,触目惊心。
我正要克制不住狂喊出声,高志定捏了捏我的手心,低声说:“他没事,都到了这一步,你忍住。”
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紧盯着罗子洋的眼睛,却又克制着不露出分毫的情绪。罗子洋在变故发生的时候,依旧稳如泰山,一动不动,逃过一劫之后也无甚表情变化,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看向这边,我们的视线很快就有了交集,他突然笑出了声,对着雨雾喊道:“宋佳音,我真的很难说服自己不去恨你,所以,那我还是恨你吧,自此以后,好戏登台,你此后余生,妄想再有好梦安眠!”
至此余生,妄想再有好梦安眠。
这是我最爱的人,给我的最狠毒的诅咒。
随便吧,恨也好,忘也好,没有我,你还能好好生活,就够了。
罗子洋话音落地,扭头就走,只留下一辆被砸的破烂不堪的车,原地停留。
他离开的瞬间,我也终于支撑不住,跟着倒地不起。
恍惚中随着大雨倾盆,我好像还能听见有歌声飘来——
竹篱上停留着蜻蜓
玻璃瓶里插满小小森林
青春嫩绿的很鲜明
百叶窗折射的光影
像有着心事的一张表情
而你低头拆信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青苔入镜檐下风铃摇晃曾经
回忆是一行行无从剪接的风景爱始终年轻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
幸福也可以很安静
我付出一直很小心
终于听见下雨的声音
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
就怕情绪红了眼睛
不舍的泪在彼此的脸上透明
爱在过境缘份不停谁在担心
窗台上滴落的雨滴
轻敲着伤心凄美而动听
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想起你用唇语说爱情
热恋的时刻最任性
不顾一切的给约定
终于听见下雨的声音
于是我的世界被吵醒
发现你始终很靠近
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态度坚定
真是应了歌词里的那句话,凄美而动听……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鼻中嗅到的也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而左手上,正是打着点滴的针管儿,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恍惚中,我竟然觉得,我只是做了一场大梦苏醒,醒来发现自己,不过是无数次曾经生病住院的时刻,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身边依然有罗子洋守候着。
可是我左顾右盼,环视一圈,只看见门外护士忙来忙去的身影,还有床边小小趴伏着的脑袋,再也不见罗子洋的身影。
钝痛从心底里一点一点的浮上来,提醒着我,罗子洋已经和我彻底没了关系。
鼻中发酸,可是双眼干疼,我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身体的水分,好像随着之前的那场大雨,一并彻底流了个干净。
窗帘虚掩着,隐约能够看到窗外的树影摇晃。是一个大晴天。
所有的悲伤痛苦,爱恨情仇,都随着那场大雨一并消失的干净,天放晴了,我们还有自己的责任,义务要做,看,分手失恋,不过尔尔。
身体的不适,也让我没有办法再沉迷过往,我拔了针头,起身准备下床去上厕所,微小的动作也把小小给吵醒了。
“妈妈,妈妈,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小小让起来,立刻凑到我面前,使劲的盯着我看,“妈妈,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叫医生!”
“妈妈很好,嗯,只不过妈妈想去上厕所,你可以扶一下妈妈吗?”
坐起身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我的确需要人搀扶,因为腿是软的,可能是长久的发烧,让我的身体四肢酸软无力。
小小正要过来扶的时候,高志定进来了。
“怎么啦?你下床要做什么?”他乍乍呼呼的叫着,“你拔针头干什么?你的伤都还没有退,快乖乖躺好!”
“高叔叔,你不要凶妈妈,妈妈只是尿急,她想去上厕所。”小小埋怨的瞪了高志定一眼。继续扶我,试图想让我站起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小声开口对高志定解释:“小小说的没错,我只是想……”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惊讶,叫了起来,因为高志定已经上前两步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他在我和小小两双眼睛正圆了的情景下,瞬间把我抱到卫生间,放到了马桶上,“还有力气吗?需不需要我在这里陪……”
“不需要!”我气急败坏的打断他,“你快出去吧,尴尬死了。”
高志定笑了,笑得温柔似水,万分包容。
再度回到病床上,小小万分乖巧的给我喂着高志定带来的汤汤水水,我一边喝,一边问高志定,“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两夜,”高志婷站在床头帮忙削苹果,小小的水果刀都快要钻出花来,苹果皮硬是一点儿没有断,“昨天大雨停歇,天气放晴,太阳出来,出了一套特别好看的彩虹,可惜你错过了。”
“是呀妈妈,彩虹真的很好看,我好想把你叫起来,可是医生阿姨说你太累了,叫不起来,只能等你自己醒,我当时好伤心呀,妈妈,”小小的身子开始发颤,勺子中的汤水也洒了出,她无声哭泣,眼泪瞬间流满了一脸,“妈妈你都不知道,小小好怕!”
我一把将小小揽进怀里,拍打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她,“小小不怕,妈妈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妈妈好好的,没事儿啊!”
“那你真的和爸爸分手了吗?”这句话问出来,小小哭得更厉害了,她好像比我还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疑惑的看向高志定,我不知道高志定是怎么和小小说的。
“我就只是跟她说你们分手了,具体的原因还需要你来跟她说。”
“小小是在王悦那里的,你是怎么把她带过来的?王悦他们,知道了吗?”我反应过来,急忙的发问这件事情的真相,也不能够让王悦和李蔚然知道。
“他们当然不肯把小小交给我,于是我就告诉他们,你在医院,所以他们夫妇才带着小小一起来的医院,昨天就昨天,他们已经来看过你了,他们很惊讶,也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不过你放心,我都没有正面回答,这是特意摆出了一个嚣张态度,让他们自己去问罗子洋,我以你醒来需要看见小小为由,强制要求把小小给留了下来,反正小小也要留下来陪你,他们没办法只能照做。你放心,医院的所有记录,所有资料我都安排好了,他们只能够看到你出轨和我在一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