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叶景舟是火,那楚越就是那水。
楚越是她们的初中同学,这也是林千羽后来才知道的事。
她中学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位内向害羞的男生。
第一次认识他,是在高中开学后的几天。
那时,她又被学校的男生嘲笑。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些话。
她也配做林千寻的姐妹?双胞胎怎么可以相差这么远?那副阴沉的模样,心里恐怕更是丑恶!
她本应该是听惯的,只是那天,不知怎的,也许是处于青春期,她想到是否像叶景舟这样的男孩,也是这样给她贴标签的,终是没忍住心潮。
她翘了体育课,一个人躲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哭泣。
突然听见门外有声响,她抹干泪,转头,却看见一个男生在门外,心里不由自主地厌恶,撇过头去。
男生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后又疾步走出去,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不一会儿,他又跑回来,手里抱着一个吉他,坐在她身旁,为她唱了一首他写的歌。
是首简单的小调,节奏轻快。
他熟练地拨弄着琴弦,温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愉悦心情。
细碎的头发间,漏出那明亮清澈的眼睛,透着温暖的柔光。
他的外貌其实只算清秀,可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使她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由阴转晴。
她想这或许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磁力作用吧。
他唱完后温柔问她,“为什么哭?”
她回答:“你知道我妹妹吧?”
他点点头。
她继续道:“因为她,很多人嘲笑我的存在,我本来应该习惯的,今天却不争气地哭了,真是丢人。”
他注视着她,那目光,似一泓清水,还隐藏着一点忧郁,却没有对她有一丝评价或是任何偏见。
他只是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有她的音调,你也有你的曲谱,你们都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个瞬间,她的时间好像停止,时光定格在那一刻,她内心犹如波涛海浪在翻滚。
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后来,她开始悄悄打探他。得知他嗜乐如狂,是音乐社的奇才,得知他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在音乐社谱曲。
她对他的心思就如同疯长的藤蔓,肆意妄为。
她开始接近他,努力制造独处的机会。
他的话不多,也不拒绝她的接近,只像春天的阳光般包容着她。
慢慢,她开始对他吐露心声,和他诉说心中的话,展现给他聪明、可爱的一面。
那时候,她喜欢在午间来到音乐社教室。一边看他写歌,一边俏皮地讲述自己遇到的趣事、独到的见解和看法。
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自与她相遇后,他开始写充满情愁的暗恋歌曲。
她悄悄揣摩着,他歌中的女孩,有着乌黑顺直的长发,有着细腻如雪的皮肤,有着纤挑的身材,有着明媚的杏眼。
这些,她都有……
她满是娇羞和窃喜地以为他对自己也有相同的情感,她甚至开始遐想那未知却又充满期待的明天。
她变了,变得轻松,变得自在,变得讨喜,她甚至都不再嫉妒林千寻的种种,一切都在变好。
她好快乐,好幸福,原来一个人的出现就可以给你带来这么多的欢喜。
她把他带回家,介绍给家里人,他因此变得局促不安,心神不宁。
林千寻也接触到他,对他的天才惊讶不已,她当时高兴地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看,也有这样的男孩喜欢我,理解我,包容我,而且我们会长长久久,快乐恣意地走下去。他可以带我从这透不过气来的日子中解脱出来,进入名为幸福的领域。
美梦到最高潮时,总会破裂,成为镜花水月。
那天,是她和林千寻的17岁的生日,因为在寒假期间,只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她和林千寻都是心不在焉,她想着楚越送的礼物,林千寻想的肯定是叶景舟。
她猜想楚越这次应该会把他写的歌送给自己,兴奋地拆开礼物盒,果然看见一盒磁带,她连忙开始听,的确是他写的一首歌,也的确是写给她的歌,但却不是她见过的那些情歌,而是一首关于友谊的歌曲。
是啊,友谊,最后一句还是他亲录的一句话,她一辈子都忘不掉,“千羽,祝你生日快乐,希望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没人知道,她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苍凉,是怎样的绝望。她呆呆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像个行尸走肉。
这时,她又听到窗外传来的敲窗声。有人在敲林千寻的窗户,这不是第一次,她知道叶景舟又来找林千寻了。
果不其然,林千寻放人进去,又再次关上窗,然后一切又变得沉默。
她可以想象他们在做些什么,无非是庆生,上床,过夜。不到凌晨,叶景舟是不会离开的。
她又开始嫉妒林千寻,为什么林千寻能搞定叶景舟,她却搞不定楚越?她除了那张脸,那点不如林千寻?
她其实不贪心,她只要楚越的心。
可是,楚越却要和她做一辈子朋友!
不对,那他心里的人是谁?
那个让自己误会的歌中少女是谁?
那个让他暗恋不得的女孩是谁?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肉,她的心像是被利刃刺穿般闷痛。
脑子不断运转,一个人影浮现,除了她还有谁,林千寻!
楚越送林千寻的生日礼物恐怕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个夜晚,她是睁眼过的,心中不停地举证,又不停地推翻。
凌晨,叶景舟果然开窗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林千寻开窗的声音。她估摸着时间,悄悄掀起窗帘,看见林千寻通过房顶的梯架爬下去,跑到她家门口的垃圾箱前,仍掉了什么东西。
她按耐住心中的煎熬,等待恰当时机,取回那个被林千寻丢弃的垃圾。
果然又是一盘磁带,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听的,那就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等待的就是毁灭。
可她怎么可能不去听呢?
然后,她才知道,原来楚越心中的爱情是这样的挚烈,可惜全不是给她的。
林千寻才是他心中的骄阳,是他创作的源泉,是他最宝贵的人。
可是他的爱恋,他的感情,他的情怀,在林千寻眼里,就是等同于垃圾的存在,是应该被丢弃的。
为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抢走一切?凭什么你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一切?
她恨林千寻,所有的愤懑不满,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得意都转换成对林千寻的痛恨。
她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毁了林千寻。
只要林千寻消失,父母就不得不倚靠自己。只要林千寻消失,楚越就只能看到自己。只要林千寻消失,她就能摆脱这痛苦悲剧的人生。
她开始细细筹划,首先她需要时间,因为很快就要开学了。于是她故意装疯卖傻,父母不得已给她请假。
然后,她需要一位适合的实行者。
她跟林千寻是分路回家的。她喜欢一个人独自漫步,而林千寻自然要和叶景舟一起放学。
她有一次回家,差点被一位货车司机撞上,于是心有余悸,对这位司机印象深刻。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不断跟踪打探这位司机。
结果果然让她满意。
第一,这位司机喜欢喝酒。
第二,这位司机喜欢开快车。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位司机有时会酒后驾驶。
他每天送货的路线和时间都很固定,出入在来回5分钟之内。
但他以前出过事,家里人管的严,所以他不敢多买酒喝。
他送货路线中有一个十字路口,在立交桥旁边,平时也并不多。
摸清这些后,她开始给他买酒,不需要多好的酒,只是白烧,悄悄地塞进他的车厢里。
一般人是不会动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但是货车司机是一位嗜酒如命却没酒喝的酒鬼,跟赌徒和吸毒者也差不了多少。
他果然动了那些酒,一开始还控制着量,后来她逐渐增加送酒的数量,货车司机也越发放肆。她
统计计算着货车司机通过那个十字路口的时间,直到得到一个可靠的时间范围。
她挑了个好日子,把一整箱的白酒搬到那位司机的车旁,然后就准备送林千寻上路。
她计算着时间给林千寻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现在发病了,控制不住身体,想跳桥,只愿意见她一个人。
当时她正站在一座5米高的立交桥上,桥下就是那个十字路口。
林千寻被她吓到,连忙赶过来,谁也没通知。
她操控着林千寻走到那个十字路口。
林千寻逐渐找到她的方位,还劝她不要想不开,不要乱动。
她心里从来没有那么满足过,就像完成一件杰作,轻快地回她,“你再往后走走,我就答应你。”
林千寻虽有疑惑,也应声后退,却被身后疾驰的大货车撞飞出去。
货车并没有因此停下,改变了方向,接着撞上另一辆私家车。
她向躺在血泊里的林千寻挥手。
再见,林千寻。愿你下辈子遇到个好姐姐,还能有这样的美貌,还能得到叶景舟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