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火烧了整整半日,天边的云彩都被烧得散了开来,火光直冲天际。
最后还是天降暴雨才灭了这场灾难。
据说,暴雨中翼世子在大火里找到了初十烧得焦黑的尸首,和一截玉簪。
自此后,翼世子闭门不出,再也不曾听闻过他半点消息,而大公子凌千烨,自继承了世子之位后,又娶了当朝的六公主为正妃,一时间风光无二。
春去秋来,冬寒夏亦暖。
五年后……
时至初夏,一辆马车孤零零的行驶在官道上,速度不急不徐,马儿也悠哉悠哉的四处张望。
忽然,前方出现八名大汉,横在了路中间。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当先一人肩扛大刀,凶神恶煞的模样,能吓哭一众小儿。
车夫麻溜的下了马车,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就在拦路的大汉正欲过来再行恐吓之时,马车的帘子掀开,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伸了出来。
随后,又伸出来一只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下,这才走了出来。
“老,老大,这怎么是个小屁孩?”
“滚一边去,娘的,老子怎么知道是个小屁孩?”
郁闷死了,打劫竟然遇上了小孩。
这是一个小男孩,约莫有三四岁的样子,长得粉雕玉琢,如同一个瓷娃娃,那双眼睛更是清澈无比,比那世间最纯净的水晶还清透。
似能洗涤人的心灵,望之就让人喜欢。
小小的人儿站在马车上,无辜的望着他们,道:“大叔,你挡住我的路了。”
“额。”听着小男孩天真的话语,其中一人尽量作出和善的表情,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意。“小子,我们是打劫的,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小男孩哦了一声,道:“打劫是做什么呢?”
“打劫呢,就是……”有人正欲给小男孩解释,就被扛刀大汉拍了一巴掌。
小男孩脆生生的开口:“大叔,打人是不对的哦。”
“废话少说,马车上还有什么人,都给老子出来,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带头的大汉回过神来,就向前走去。
他可不信这小男孩是独自上路。
且看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度,绝非平常人家的公子。
小男孩微微摇头,道:“我这马车上除了金银珠宝,就没别的了,不知大叔你们要找什么?”
金银珠宝?
一听到这四个字,八名大汉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会眼看着就快天黑了,还没开张。
好不容易看到一辆马车,却看到一个小屁孩走了出来。
本都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只肥羊。
一呼拉全都围上了马车,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箱金银珠宝。
“发财了,发财了……”
“好东西啊好东西,这下可发达了。”
几个大汉轮流着端在手里看了看,更有一人抓起银锭子就咬,差点蹦掉大牙,惹得其余几人哈哈大笑。
“大叔,如今天色已晚,你们拿了我的珠宝,是否要请我去你家借宿。”小男孩条理分明的说道:“娘亲说过,给了银子就可以住宿。”
几个大汉这才想起正主还在这呢,遂都看向小男孩。
小小的人儿只到他们的小腿处,那扑闪的大眼灵气逼人。
几人就是附近山上的毛贼,平日里就靠打劫为生,早已练就了一幅铁石心肠,却没想此刻,望着这小不点的眼睛,竟有些不好意思。
“老大,这小屁孩随身带着这么多金银珠宝,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咱们要不要……”
说着话就作出了一个灭口的动作,旁边另一人说道:“不可,咱们不能杀人。”
“这小子身份肯定不一般,若是放过他们,来日我们定然不会有好结果。”
“那,那不如我们将他们带上山。”
“带上山岂不是暴露了咱们的老巢。”
“你个笨蛋,咱们可以将这小子先带走,待查清楚这小子的身份,再做决定也不迟。”
最后几个强盗商议下来,决定带小男孩和车夫回山。
小男孩倒是不认生,一口一个大叔的叫着,到了山寨很是好奇,左看看右瞧瞧,很不从容。
且不时的询问他们,活像走在自己的家里,而他们这些凶神恶煞的人被他当成了侍从,使唤来指使去的。
“老大,我怎么瞧着这小子根本不晓得自己的处境呢?”老二摸着下巴很是无语。
老大抿了下唇,恶声恶气的说道:“先想办法从他嘴里问出身份再说。”
“妈的,那个车夫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又不识字,真不知道是怎么赶车的。”
他们本想从车夫身上下手,可那丫一张死人脸,整个一白痴,只知道跟着那小屁孩。
“在没弄清楚这小子身份之前,先把他侍候好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老大就离开了。
晚些时候,强盗们正在大堂里饮酒作乐,小男孩缓步走了进来,径自在客方首位上坐下来,道:“大叔,用饭怎么都不叫我的呢?这样待客很没礼貌。”
落座,身后的车夫像变宝似的从身上拿出玉碗玉碟玉筷子,一一摆放整齐。
小男孩小小的人儿做了个请字就自顾自的用起饭来。
旁的强盗看着人家小小年纪就如此优雅,用的餐具都是玉制的,深觉自己投错了胎。
正在这安静莫名时分,外头有人来报,“老大,那小妞不肯吃饭,还说咱们给她吃的是猪食。”
真是气死了,“娘的,老子看她长得水灵灵的,给她吃的都是最好的,她倒还嫌弃起来了,猪食,那就给她将猪食送去。”
老大气得将手里的碗一摔,拂袖而去。
这顿饭吃的好没意思,小男孩用完饭起身,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向外走去。
车夫收拾好他的餐具便跟了上去,木然的神色,似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初夏的夜还有些凉,众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道暗影随风而荡消失在丛林之间。
唐溪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鼻尖痒痒的,想打喷嚏,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站在她床前,手里拿着一根毛草,轻轻的晃动着。
“你是谁?”
唐溪怪异的看了小人一眼,上下打量他,这也就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男孩见她彻底清醒了,便扔掉手里的毛草,拍了拍小手,道:“阿姨,你现在不是应该求我带你出去吗?”
“你能带我出去?”唐溪一下子来了精神,从床上下来,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
“不然呢,你以为我半夜三更放着美容觉不睡,跑来做什么?”
小男孩白了她一眼,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似在说她是白痴。
唐溪无语,走上前来想摸摸小男孩的头,可小男孩似有所觉,身子一晃就避了开来。
“你……”
“你什么你,你们大人可真麻烦,小爷好不容易发了一回善心,难道救的还是一白痴?”
唐溪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是一幅无辜致极的瓷娃娃,忽然变成了一个痞子,心中五味陈杂。
见她眼神复杂,小男孩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撇了撇嘴,道:“还不走。”
这一夜,风很小,整个山寨都睡得很沉,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天光大亮,一声杀猪般的惊叫传遍了整个山寨,整个山寨的所有人都被盗了,连同寨中的所有财产,一同消失的还有昨日来作客的小男孩、车夫以及那个小姑娘。
众人匆匆赶到库房,待看到空荡荡的库房,只觉得这个夏天比冬天还冷。
桌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五个字,字体铿锵有力,像一个行书多年的将军所留。
“拿点过路费。”
可这话语却比他们这些真正的强盗还强盗。
“老大,这小子竟是扮猪吃老虎。”
“这还用你说,老子长了眼睛。”老大气得扛起大刀,招呼众人一声就准备下山。
忽然,军师老二上前拦住他,道:“老大,您还记得这颠南一路上有好几伙大盗被劫之事吗?”
老大铜铃大眼一瞪,道:“自然记得,那群蠢货,竟然被人端掉了老巢而不自知,听说还有人被灭了寨。”
“你是说……”
老二见他反应过来,当下便解释道:“怪不得那几伙人打死也不说出那打劫之人的身份名讳,想必是怕被人耻笑。”
“你是说,昨天那个小子……”
“八九不离十了。”老二将他拦下来,请到大堂,说道:“您想想,他小小年纪为何会带着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上路,一看就是钓鱼的,可惜昨天小弟没有细想,这才着了他的道。”
老大将大刀重重的拍在桌上,“妈的,老子整日钓鱼,如今却被别人当鱼给钓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去把那小子剁了。”
呼拉一下,众人都站了起来。
“老大老大,您先别急嘛,听小弟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啊。”
“咱们山寨几十号兄弟,还怕他一个小屁孩不成,军师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有人调笑,不屑的看着他。
“你们胆大你们去,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玉樱寨可是被人灭了寨的。说不得那小子身后有什么势力,否则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一路向南。”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他?”被一个小孩耍了,众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本想打燕,却被燕啄了眼,一朝回到了解放前,一个个穷得下顿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军师思忖了一会,摸着下巴,道:“看他这路线,似要去帝都方向,咱们不如一路尾随,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若不背景咱们认栽。”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寒,“若没有的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