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舞阳公主的下场
“叔祖父，娘娘怎么说？”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焦急的等在坤宁宫门外，手中的鞭子不时的抖上一抖，一幅焦躁的模样。
这年轻男子正是燕如灭夏的长子燕如承德，在燕如家第三代中，除了长孙燕如合德，最出众的就要数这个燕如承德了。他自幼便对军事颇为感兴趣，年纪稍长便在军中历练，年纪轻轻已经是突厥正四品的平南将军，其本事完全不在其父燕如灭夏之下。
作为族长的燕如明也一直竭力栽培这个族孙，想将燕如合德和他，分别走不同的路线，一文一武，既可掌握了突厥的政治权利，又掌握军队权利，确保燕如家的权利不会落入旁人手中。
望着这个年轻的族孙，燕如明深深叹了口气。
到底是年轻人，性子不够成熟，得知了父亲燕如灭夏的死讯后，燕如承德竟要冲到摄政王府杀了摄政王格宁为父亲报仇。如此冲动幼稚的举措自然惹的燕如明雷霆大怒，将这个族孙大骂了一顿。就算要报仇，也要细细谋划，选一个最稳妥的方案。燕如承德挨了一番训斥后便急急的跟着叔祖父进宫，求见身为皇后的姑母，想让姑母定个主意。
见燕如明沉默不语，燕如承德再也按捺不住，他是天生的军人，性子从来都急如烈火：”叔祖父，皇后姑妈到底怎么说？请您告知孙儿，孙儿心里也好有个数。“
“若是姑妈也没什么好主意，那孙儿就只好带着亲卫去摄政王府讨一个公道了。
“住嘴！”燕如明大怒，回身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抽了燕如承德一个大嘴巴子。
“无知的混账！就凭你手里那点兵力，斗得过摄政王府吗？”燕如明轻蔑的语气让燕如承德眼眶发红，大声质问道：“那又如何？父亲惨死，我身为人子，若不能报此血海深仇，倒不如让我死在仇人手里来的痛快！”
“你！”燕如明气的还想再抽他，可望着族孙倔强的神情和发红的眼眶，燕如明这一巴掌也抽不下去了。毕竟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又是刚刚丧父，虽然他那个爹花天酒地实在不是什么好父亲，可到底也是燕如承德在这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至亲，父亲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还背上一个“贪污军饷”的罪名，这孩子如此激动也可以理解。
燕如明深深的叹了口气：“皇后娘娘的意思，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们要有耐心，再等一等。
燕如承德咧开嘴笑了，英俊的脸上满是嘲讽之意：“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摄政王府将我们燕如家通通残杀殆尽了，才算是最好的时机吗？”
“叔祖父当年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如今怎地变得如此畏首畏尾？莫不是年纪老了，便真的不思进取，想着偏安一隅吗？”燕如承德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说出的话无比刻薄：“如果那样，孙儿倒不如现在就去报仇，纵然死在仇人手里，也好过等上几年亲眼看着燕如家被人灭族！”
“混账东西！”燕如明险些被他这番话气死，随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朝燕如承德远去的背影砸过去，燕如承德一偏头避过了。
“不肖子孙，你若私下干出连累燕如家的事，我定然不会饶了你！”燕如明气喘吁吁的冲着燕如承德的背影喝道，一面喘着粗气靠在一棵大树旁休息。先是燕如皇后的嘲讽，然后是燕如承德的挖苦，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燕如明头一次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
莫非燕如家……真的气数已尽吗？
燕如承德潇洒的离去，叔祖父的态度已经让他明白了，无论是燕如皇后还是身为族长的叔祖父，他们都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摄政王府翻脸，所谓日后再报仇不过是暂时安抚他的一个说辞罢了。毕竟两家同为位高权重的世家大族，若真是以死相博，恐怕博到最后反而便宜了其他世家。能和摄政王府维持这么个平衡的局面才是他们乐于看到的。
“一群懦夫！”燕如承德口中不屑的吐出几个字，既然他们不肯为父亲复仇，那就由他自己来动手好了。他虽然年轻，却已经打过多次胜仗，十分精通兵法谋略。摄政王格宁勇猛果敢，身边高手如林，要接近他报仇并不容易，听说他有个女儿，是最近才找回来的，格宁将她视为心头肉，分外宠溺。
那他燕如承德便要割了这心头肉。
自格宁胜利还朝又杀了燕如灭夏后，燕如皇后便一直称病，各府女眷们频频来宫里请安探视。摄政王府老太妃的病尚未痊愈，徐明珠又不愿来，沈清如便只好自己每月一次依着惯例来宫里请安。
说是请安，想来燕如皇后也不愿看见她这张脸，每每她入得宫来，燕如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便恭恭敬敬的告诉她，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早早的歇下了。‘’不见也好，反正她和燕如早已势同水火，就算见了面也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内心恨不得赶紧让对方去死。
不见对方的面，倒也省了她演戏的功夫。
就当是每月一次到突厥皇宫里观赏一番吧。
沈清如坐着马车，一路穿过长长的甬道，欣赏着突厥皇宫里的风景。远远的，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一群宫女太监手里拿着扫帚，仿佛在追赶什么人一样。
沈清如定睛望去，那被宫女太监们用扫帚躯干的是一个女人，面上满是锅灰，头发卷曲打结，看上去脏兮兮的恶，也不知里面藏了多少虱子。
那女人哭嚎着蹲下神去，宫女太监们打了一针，又朝她吐了几口吐沫，愤愤道：“该死，再去偷东西就打死你！疯女人！”
宫女太监们散去后，那女人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四下望望，确定无人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怀里藏着的半块绿豆糕拼命往嘴里塞，塞的差点梗住也顾不得，仿佛很多天没有吃饭一样。
“小姐，这女人好生眼熟……”伺候沈清如的丫鬟墨玉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疑惑的开口道、
沈清如淡淡的笑了笑：“那是舞阳公主。”
“什么？“墨玉惊恐的瞪大眼睛，堂堂突厥公主竟落得为了一口吃食被宫女太监们殴打的地步，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她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情形！
“怎么会……“墨玉讷讷道，舞阳公主虽然不如新都公主尊贵，却也是皇帝的女儿，如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后宫的主人是燕如皇后，如果不是燕如皇后默许，
那些太监宫女绝不可能这样欺负她。”沈清如淡淡道。
从那日舞阳公主被禁足后，她就早早料到会有这么个结局。燕如皇后大约是怕舞阳公主狗急跳墙将她招供出来，这才轻罚了她，只让她禁足。舞阳公主大约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可她却没想到，燕如皇后压根就不打算让一个知晓自己秘密的人活在这世上。
名为禁足，实际上不到三天便断绝了她的饮食，舞阳公主这才意识到，燕如皇后名为禁足，实则想活活饿死她。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偌大的深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就连她的生母舒贵嫔也只顾自保，再没来看过这个女儿一眼。
舞阳公主饿疯了——
为了一口吃食，她只能装疯卖傻，到处捡野草往嘴里送，当着皇后宫里宫女的面，她甚至还捡过一条狗屎，面不改色的放进嘴里吃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相信舞阳公主疯了，对她的禁足才渐渐宽松了些，这让舞阳公主有机可趁，偷偷溜出来到厨房里去偷一点食物。
只是大多数时候她偷不到什么，还会被御膳房的人一顿打骂。舞阳公主嚼着口中的绿豆糕，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她是突厥公主啊，如今沦落的，连街边的一条野狗都不如、
想起她当着宫女的面毫不犹豫的吞食狗屎的那一幕，舞阳公主只觉得从头到脚满满的羞辱。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下来，她伤心的捂着脸痛哭出声。哭了一会儿，舞阳公主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四下望了望，瞧见一辆精美的青色油毡马车驶过，舞阳公主迅速恢复了方才疯疯癫癫的模样。
“舞阳公主倒也蛮可怜的。”墨玉忍不住对舞阳公主起了一点同情心：“这么疯疯癫癫的活着，倒不如真的死了呢。”
沈清如笑了笑：“她不会想死的。”
如果真的想死，舞阳公主绝不会是方才那么一幅模样，沈清如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舞阳公主是在装疯！
如果不这样的话，或许燕如皇后早已经指使太监活活将她饿死了，显然舞阳公主宁愿受辱也不愿死掉，宁愿装疯卖傻的等待时机。
这份忍耐和坚毅，倒也令人佩服。
沈清如微笑着瞥了一眼那疯疯癫癫的影子，舞阳公主装疯要装到什么时候呢？一年，两年，或许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