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假冒身份
因着下雨的缘故,下山的路倒比上山的路更难走些。霍啓濬仍旧不紧不慢的走在前头,她跟的快些,他便走的快些。她一时跟不上,他便恍若无意的放慢了脚步,总跟她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山下那批白马仍旧栓在那里,见了主人,白马喜悦的一声长嘶,将头在主人袖子上蹭来蹭去,分外亲热。
霍啓濬翻身上马,姿态潇洒绝伦。他照旧像沈清如伸出一只手来,沈清如却微微犹豫。他们两人已经出来了这么久,沈家说不定已经派人到处找她了。若看到她与霍啓濬共乘一骑……
总还是要避避嫌吧。
霍啓濬似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冷笑道:“从此处回去,还有数十里地,你莫不是打算要走回去吧?”
沈清如撇撇嘴,不吱声。
霍啓濬指着前头淡淡道:“前面向东不远处有一个客栈,从那边绕回去正好可以吃点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沈清如才想起自己已经半日没吃过东西了,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便不再想其他,携着霍啓濬的手便上了马。
白马疾驰,清晨的寒风尚有几分凛冽,沈清如被这晨风一吹,渐渐感觉方才沾湿的地方有些冷起来。而身旁握着缰绳的那只手,手上似乎也带了滚烫的温度。沈清如不由有些担心起来,看样子霍侯爷这一场风寒是免不了的了。
客栈虽地处深山之中,然而因灵缘寺香火繁盛,香客众多的缘故,装饰倒颇为豪华。沈清如和霍啓濬二人在伙计的招呼声中直接进了包房,霍啓濬随意点了几个菜,客栈中的小伙计倒也是个机灵的,听了霍啓濬点的菜便知此人身份非富即贵,当下口中的招呼着“客官稍等,菜很快就到”,一面殷勤的送上一壶新沏的信阳毛尖。
那茶叶虽非上品,沏出来倒也茶色清亮,茶香扑鼻。沈清如忍不住连连灌了两杯,身上才渐渐暖和过来。而身边的霍侯爷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茶杯,便毫无兴趣的转过脸去。
沈清如觉得,这人挑剔的也太过了。又不是昀阳侯府,身处这深山老林里,能有口热茶喝已经很不错了,霍侯爷这嫌弃的表情实在太让人窝火了。
“我说侯爷……”沈清如转过脸,打算好好教育一下某人:“您不觉得您挑剔的太过了吗?”
霍啓濬神色恹恹,一幅懒得理会她的模样。他以手支头,面色微红,显然还是感染了风寒。沈清如微微叹了口气,又叫那伙计进来,吩咐他熬一碗浓浓的姜汤,多放些葱白,先行端上来。
那伙计伶俐乖觉,闻言便连声答应。瞅着霍啓濬浑身上下湿哒哒的衣裳,忍不住好心问道:“这位爷,穿湿衣服是要着凉的。要不小人先去找件干爽的衣衫给您换上?”
霍啓濬状似无意的掀了掀眼皮望了那伙计一眼,那伙计悔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老天,他怎么忘了这位贵客身份非凡,怎么会愿意穿他们这些低贱之人的衣裳呢?这下可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不过在沈清如看来,霍侯爷这种行为纯属自己找罪受。
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姜醋金银蹄子,雕花蜜煎……一道道菜肴先后送上桌来,想不到这小小客栈的厨子,倒烧的一手好菜,沈清如本就腹中饥饿,此时美食当前,便自顾自吃得津津有味。
霍啓濬皱着眉毛,嫌弃的望了一眼桌上菜肴,只用筷子略挟了几筷,便放下筷子,一幅无甚胃口的样子。一碗姜汤下肚,倒让他觉得舒服了些,四肢百骸隐隐生出些倦意来,忍不住道:“你自己吃吧,吃好了再叫我。”
包间里有一处卧榻,他裹着湿衣服就这么躺上去,闭着眼睛小憩片刻。沈清如放缓了手中的动作,想让他安静睡上一会。然而不到一炷香时间,霍啓濬便醒转过来,带着她赶回灵缘寺。
为了避嫌,霍啓濬在离灵缘寺数百米处停了马,转身欲走,沈清如拽着他的袖子,僵着一张脸叮嘱:“侯爷回去一定要让随行医生开些药来吃,穿着湿衣服吹了那么久的海风一定染上风寒了……”
“唠叨!”霍啓濬生硬的扔下两个字,唇角含笑的策马而去,一幅心情不错的样子。
留下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的沈清如。
竟然说她唠叨,真是一腔热血喂了狗,好心当成驴肝肺!沈清如暗暗咬牙,让他尽管受风寒,发高烧去吧,她才懒得理会这种人。
话虽这么说,在回到灵缘寺后,她还是向寺中小沙弥打听了寺中药材库的位置,打算像灵缘寺借几味草药用用。
就当是酬谢那人带她欣赏了那“雨中日出”盛景的报酬吧,沈清如暗想。
取麻黄,甘草少量,配以杏仁,、荆芥、前胡、桔梗、苏子、法夏、陈皮、桂枝、百部、白前各5克,以水煎服,每日三次,一两日内便可痊愈。沈清如还记得师尊的医典里记载着一个专治风寒的妙方,便用那药秤细细称重,挑选药材。
昨夜下了一夜雨,今日早晨雨才略小些。沈慕芸撑着一把青布竹骨的油纸伞,袅袅婷婷的漫步于绵绵细雨中。
沈慕芸倒不是闲着无事想在雨中散步,而是从沈信之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昀阳侯霍啓濬竟然也在山上,沈信之赶着去拜会,却被对方的侍卫堵在门外,告知侯爷早早外出,不在房内。
萧祁镇的太子之位已是摇摇欲坠,就连沈信之都不愿再押宝到他身上,沈慕芸的太子妃之梦便彻底破灭了。而七皇子萧祁钰虽待她殷勤备至,其容貌俊俏也颇得她欢心,然而沈慕芸却不愿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到一个闲散皇子身上。而她曾仰慕备至的吴王殿下,却对那个相貌平平的沈清如另眼相看,关系亲密,怎能叫心高气傲的沈慕芸咽的下这口气?
她一定要找一个能压倒吴王,比吴王出色百倍的夫君,沈慕芸在心中暗暗发誓。
在这世上,能比吴王更出众的只有那人了。
昀阳侯霍啓濬。
沈慕芸从前听过这位大夏第一战神的鼎鼎大名,然而那时昀阳侯在她心中是个“冷酷残暴,嗜血好杀”的地狱修罗形象,只可远观不可靠近。直到那日,她见到了他面具之下的真容,才发现这地狱修罗竟然长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世间人多以讹传讹,霍侯爷的名声,就是被这群人破坏的。沈慕芸暗暗想。她听闻霍侯爷亦在这灵缘寺中,忍不住暗暗兴奋起来。若能与侯爷来场不经意的邂逅……
沈慕芸想得入神,一面用热切的目光远远望着霍侯爷下榻的候馆,期待着英俊如谪仙般的霍侯爷从那里出来,牵起她的手……
沈慕芸这般想着,不妨一骑从身边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水将她素白华贵的裙子上染的斑斑驳驳……沈慕芸面色大变,忍不住开口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马上骑手亦发现自己犯了错,在马背上冲沈慕芸摇摇作揖赔礼:“主子之命仓促,得罪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一锭金子飞落到沈慕芸脚边,骑手歉意道:“陪给姑娘的衣裳钱。”
沈慕芸鼻子都要被气歪了,她堂堂沈家贵女,当今丞相的掌上明珠,竟然被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砸了一锭金子来羞辱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堂堂沈家大小姐,难道还少你这一点小钱?速速滚蛋,莫要再惹本姑娘心烦。”沈慕芸转过脸去,就当自己倒霉,出门没看黄历。
那骑手却愣了一愣。主子口中念叨的沈家大小姐,就是眼前这个美艳动人的少女吗?
这位沈家大小姐模样生的倒是很美,只是脾气似乎不大好。不是他想象中温柔随和的大家小姐模样。
“敢问姑娘可是沈相爷家的大小姐,闺名唤作清如的?”那讨厌的骑手竟然还涎着脸皮开口问道。
沈慕芸一怔,这骑手要找的是沈清如,而且还对她的闺名如此熟稔,莫不是此人和沈清如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骑手见沈慕芸未置可否,连忙自报身份:“在下乃昀阳侯座下,我家主子现在高烧不退,染了癔症,口里念叨着沈小姐的名字。还请小姐随在下去看一看……”
沈清如何时竟勾搭上了昀阳侯?沈慕芸又惊又怒,隐隐有一丝绝望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不行,她决不允许!
骑手见她怔怔的站在一旁,美丽的脸上竟带了些扭曲的恨意,忍不住暗自诧异:难道昀阳侯府未来的女主人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侯爷的眼光还真是……
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沈慕芸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仿佛三月初的海棠花在枝头绽放,让那骑手一眼看过便的面红耳赤,不敢多看。
“小女正是沈清如。”沈慕芸敛衽一礼,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微笑中却隐隐夹杂着一丝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