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理直气壮的偏心
老太妃的怒火,很快就烧到了沈清如身上。
因着沈清如重伤未愈的缘故,老太妃特地吩咐,让她不必过来请安,自己则隔三差五的去瞧她。可就在第二日,老太妃身边的大丫鬟特意传信给沈清如,让她从今日起,晨昏定省,一次都不能耽误。
伺候沈清如的丫鬟绿绣张了张嘴,王爷吩咐姑娘好好养着,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姑娘怎么能一天三次请安呢?
沈清如冲她微微摇头,阻止了丫鬟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
“我知道了,从明天起,我会按时给老太妃请安的。”沈清如淡淡道。
那来送信的大丫鬟心下怯怯,原本想着沈清如是摄政王的亲生女儿,定然也是一副娇纵跋扈的脾气,若她当场发怒要处置自己,只怕自己就成了沈清如和老太妃之间的替罪羊。不过看起来这位小姐倒是很温和,很好说话,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要知道徐明珠可是从来不必晨昏定省的,老太妃都是随着她早上爱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睡醒了再去老太妃房里。说是请安,也不过是在老太妃屋子里自在的吃着零嘴,同老太太聊聊天罢了。
老太妃总说摄政王偏心,现在看来,老太妃也是个心偏到咯吱窝里的。大丫鬟暗暗感叹道。
第二日,沈清如便早早的起身,由丫鬟绿绣陪着,穿过仍存着厚厚的积雪的回廊,一路朝老太妃住的院子里走去。绿绣怕她冻着,特意给她多加了一件衣裳,又给她穿上摄政王格宁送的那件厚厚的白狐毛披风,还给她袖子里踹了两个烧着红罗炭的精致银丝手炉。饶是这样,沈清如还是微微咳嗽了几声,她的肺部被那一箭震伤了,至今未能恢复。
她们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来到老太妃的院子里,沈清如站在回廊下望着老太妃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们笑了笑,温声道:“祖母可起身了吗?”
老太妃也是个懒散惯了的,此时正躺在热烘烘的被窝里安睡,被丫鬟叫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昨天让人去传信给沈清如,让她以后每日按时请安。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情不愿的出了暖暖的被窝,睁着朦胧的睡眼嘟囔着:“她怎么来的这样早?”
大丫鬟小声提醒她,沈清如是奉了她的命来请安的。老太妃一面打着哈欠的让婢女给自己穿衣服,一面突然打了个激灵。
“快,快去让人把明珠叫来。”
沈清如都早早来请安了,明珠总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吧,这不是让沈清如那丫头看笑话吗?
于是可怜的徐明珠也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套上衣裳鞋袜,戴好首饰,迷迷瞪瞪的去老太妃院子里“请安”。刚一出门,呼啸而来的寒风让睡眼惺忪的徐明珠瞬间清醒了,脑海里充满了深深的悔意。
她怎么没想到,沈清如每天晨昏定省,她也要跟着晨昏定省呢?
早知道,她打死也不愿给老太妃出这种倒霉主意啊。
沈清如耐性很好的在会客厅里等着老夫人梳洗完毕,老夫人尚未梳洗好,倒是先迎来了匆匆而来的徐明珠。徐明珠瞧见她倒是难得的笑了一笑:“清如妹妹也来了。”
沈清如脾气很好的冲她笑了笑,并未吭声。
徐明珠倒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清如妹妹真是稀客啊,往日我早晨来请安的时候,从没见过清如妹妹的踪影……怎么今日清如妹妹倒来的这样早?”
沈清如笑了笑:“也不算早了,已经快过了寅时了。”
徐明珠微微一怔,却听对方笑道:“从前是我惫懒,以后便要日日同明珠姐姐一起给老太妃请安了。”
以后?日日请安?岂不是她以后都要寅时便起床?
徐明珠只觉得眼前一黑,咬着牙根挤出一句:“如此,甚好。”
老太妃洗漱完毕,这才命人传二人进来。望见一同入屋的沈清如和徐明珠,老太妃笑的和煦:“姐妹俩一起来啦。”
徐明珠那副样子,很明显是临时被老太妃派人叫醒的,不过沈清如倒也不戳穿,笑眯眯的看着老太妃和徐明珠演戏。
她和徐明珠都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妃下跪请安,不过沈清如能明显的感觉到,老太妃对自己的态度比往日冷淡了许多。倒是徐明珠和老太妃依旧说说笑笑,一幅祖孙情深的模样。
丫鬟端上老太妃常常饮用的红参茯苓粥,沈清如轻轻接过来,正要放在老太妃面前,却听老太妃忽然淡淡道:“端给给你明珠姐姐吃吧。她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气血两亏,需要好好补一补。”
沈清如端着粥碗没有动。
沈清如身边的绿绣见状,忙笑吟吟的从她手里接过红参茯苓粥,放到徐明珠跟前:“明珠郡主请慢用。”
沈清如定定的站了几秒,望着徐明珠时而低头吃粥,时而同老太妃亲密的交谈几句,忽然有点想笑。老太妃让她想起了从前沈家的老太太,沈老太太也曾庇护过她几次,可当沈老太太更亲近的外孙女周灵筠来了以后,沈老太太为了灵筠做了不少坏事,想将她的一切都抢来送给周灵筠。眼前的老太妃和沈老太太大约是一类人吧。
在不牵涉到她们的利益或是她们心上最重要的人时,她们偶尔会对自己释放一点善意。可当自己和她们心上最重要的人发生利益冲突时,她们会毫不犹豫的转而对付自己。
沈清如低着头喝粥,对耳边老太妃和徐明珠的笑声充耳不闻。
老太妃看到她一幅沉默不语的模样只觉得更加不顺眼,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清如,你可懂得别人的好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你不能主动去争抢这个道理?”
沈清如愣了愣,老太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怪她抢走了徐明珠的身份和格宁的宠爱?
她忽然更想笑了,你看,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在老太妃眼里她就是抢走了徐明珠身份的那个恶人。就像当初沈老夫人将吴王萧祁钧不愿娶周灵筠的事怪罪道她头上一样。
沈清如面上平静的放下手中的勺子,语气平淡的对老太妃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知道太妃突然对我提起这个是什么用意。若您对我有什么不满,明着说就是了,实在不需要让我猜来猜去的。”
徐明珠愣住了,老太妃也愣住了,她们都没想到沈清如的话说的这样直白。
这丫头看着温柔,可生起气来好像倒是个很有些脾气的。
沈清如礼数周全的冲老太妃行了个礼,便回了自己的住处,留下了面面相觑的老太妃和徐明珠。
“她……她也太无礼了……”徐明珠回过神来:“祖母说什么她听着便是,总是为了她好,怎能这样直接的驳斥回去呢?”
老太妃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唉,是叫她父王宠坏了,这孩子……”
然而想起沈清如临走前那两声咳嗽,老太妃又隐隐有点心虚。这孩子身子弱,若再因为一大早过来请安冻着了,那格宁岂不是要埋怨自己?
哼,自己是他亲娘,纵然有少许不妥当,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儿子的来说。老太妃暗暗给自己打气。
格宁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他一下朝便听府里的丫鬟说起了早晨的事,还将清如从早上就咳嗽的事告诉了他,格宁心疼坏了,连衣服都没顾得换便朝老太妃房里走去。
老太妃望着儿子的脸,略心虚的端起了手里的茶盏:“怎么这会儿来了?”
格宁望着老太妃许久才缓缓开口:“母亲,听说您让清如以后日日晨昏定省?”
老太妃嗯了一声:“那是做小辈的该有的礼仪,那丫头就为了这个跟你告状?”
格宁正色道:“清如没有告状,只是儿子想问一问母亲。母亲之前从未要求过明珠晨昏定省,为什么现在突然让清如一大早来请安?”
老太妃被格宁的语气激怒了:“你也知道不公平,那我且问你,你为什么给了清如一大匣子南海东珠,却半点都没想到明珠?还有袁玉的事,你敢说不是你下的手?你是看着袁玉好,想将他抢来给清如那丫头吧。”
格宁冷笑一声,他很怀疑,老太妃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一脑袋稻草吗?
袁玉那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也配的上他女儿?给他女儿提鞋都不配!
至于那一匣子南海东珠,那是他送给清如的,凭什么要对徐明珠一碗水端平?老太妃总吐槽他对清如偏心,他偏心自己的嫡亲血脉,亲生女儿又有什么错呢?
“母亲,徐明珠是什么身份?一个被抛弃的孤女,您宠爱她我不反对,可她决不能越过清如去。清如才是我的亲生女儿,摄政王府唯一的小姐,徐明珠,只是您收养的孤女,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清如的。”
老太妃瞪大了眼睛,气昂昂的想说什么,却被格宁打断了。
“她在我摄政王府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没人亏待过她吧?您真的以为她没有自己的亲人吗?我早就替她找到了亲生父母,只是明珠她贪图摄政王府的富贵,不愿认贫贱寒微的亲生父母罢了。您既然说我偏心,不如去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离开王府回自己的家?她若是愿意,我送她千两黄金,万匹绸缎,绝无二话。可她若执意留在这里,就必须给我低调的做人,不得再在您面前挑事儿。”
格宁一眼就看穿了老太妃对沈清如有意见,徐明珠八成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一点让他对徐明珠更加厌恶。
“再说,我偏心清如又如何,一个是我失散多年,受尽苦楚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抱养来的,在府中享受了二十年荣华富贵的。我偏心自己亲生女儿难道有错吗?”格宁的话让老太妃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