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雾失楼台(七)
宛华2018-06-20 11:113,174

  霍衍恐怕永远也猜不到,所谓食脱医师的血能救人,不过是她编来骗他的。她的血开始是能救人的,从三年前起,她每日都会服下一种毒药,她的血液早已充满了各种奇毒。那些毒药在她的身体里,同她的免疫系统搏斗着,每一次都被强行压制下去。若让毒药占了上风,也许她早就被毒死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出现在这里。是她凭着惊人的毅力,一次次与毒质斗争着,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报仇一念。

  整整三年,她熬过来了。纵然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身体里却满是毒质。

  林遥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她最怕的便是悲惨的死去,死在自己的仇人之前。如今倒是还好,杀了那个人之后,或许她会被他的部下抓起来,受尽千刀万剐之刑。好在她这幅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杀了他之后她恐怕也活不过几日了。

  这样也好,她静静的想。

  她执着那艳丽的诡异的花枝,慢慢的朝门外而去。天香豆蔻的香气,便是引发他体内毒质的药引,那妖冶的花瓣舒展的怒放着,等待着将那个人送到黄泉路上的一刻。

  一个瘦弱的身影猛然挡住了她的去路,林遥抬起眼睛,周子房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她向来对此人颇有戒心,此人外表像个斯文书生,一幅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模样,却是霍衍手下最倚重的谋士,军中头号军师。林遥总觉得,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总带着几分考究的意味。

  周子房是有意的,他正正站在她身前,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周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林遥的语气里含着一丝薄怒,她现在好歹也算是王爷的女人,难道此人还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周子房客气的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到桌前:“我有个问题,想请林姑娘为我解惑。”

  林遥的心房颤了颤,她的脸上仍旧镇定,可捧着花枝的手却微微一颤。这一幕恰恰落入周子房眼中,让他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优雅的撩起长袍坐在桌边,黝黑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的来历不寻常。若不是王爷他……你也不会留在这里。”

  林遥缓缓抬头,唇间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反问道:“是吗?”

  她的神色里丝毫不见慌乱,周子房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人:“说,是谁派你来行刺王爷的?”

  美丽的眸子怔怔的望着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都到了这一步了,这女人还是打算抵死不认吗?

  周子房猛然站起身,袖子里的书信“啪”的摔到桌面上,正是当日林遥无意间错拆的信笺:“林姑娘,你偷看了王爷的书信,对吗?”

  那上头还留着她的泪痕,她的确是无从抵赖啊,林遥淡淡的想。

  “我一直很奇怪,殿下素来身子强健,为何自上次受伤后便精神不振,常常被病痛折磨?根本就是你下的毒!什么食脱医师的血能救人,我猜你的血液里一定是剧毒的!“

  “王爷离开你这几个月头痛发作的没那么厉害了,你在他身边以血入药时却一日比一日厉害,林姑娘,你用什么诱发了王爷的病痛呢?就是你手里天香豆蔻的花瓣!”

  周子房一句句愤怒的指控落在林遥耳畔,她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一缕苦笑。没想到,全都被他看穿了。

  “是啊,我原本打算今日就送他上黄泉路的……”她晃了晃手中妖冶的花枝,对着周子房浅浅一笑,对方的眼中几乎快喷出火来。

  周子房满脸愠怒,几乎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杀了。王爷好不容易才从温小姐死去的阴影中解脱出来,这个女人却又将他带往更绝望的深渊。

  “说,是谁派你来的?是皇帝?慕容正德?还是贺桢?”周子房的声音愤怒的出离,手臂按在那女人的死穴上,只要劲力轻轻一吐,这女人立刻便会立死当场。

  “没有人。”林遥镇定自若的答道,既然注定要一死,她决不能牵连到其他人,否则以这个杀人恶魔的性子,或许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浩劫。

  “没有人?”对她的话周子房半点也不相信:“呵,那你为何要对王爷下毒?”

  “我是越城人。”一句简单的话让周子房的脸色瞬间大变,原来,如此。

  三年前,越城感染疫病,绝大多数人都死在了里头,想来她的父母亲人或许也死在了那一场疫病里。

  “你父亲是疫病死的?”周子房的语气带着严厉:“而你把这些都归咎于王爷?”

  下令屠城的人是他,放着城中万千百姓不顾的是他,甚至就连射出第一箭的也是他。越城的冤魂,日日哭嚎着向他索命,难道他不该死吗?

  周子房定定的望着她,他张了张口,似乎想对她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对一个女人来说,死去的是她的至亲,纵然对她解释,恐怕她也不会理解。

  疫病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病症,要配制出解药需要一段时间,若是任由那些染了疫病的人出城,只会让更多的人染上疫病。杀一人而救百人,这便是王爷当初的选择。可若这被杀的一人是她的亲人朋友,在她眼中,那一百人的性命也不会比那被杀的一人贵重。

  这本来就是个两难的选择。

  周子房最后望了她一眼,拂袖而去。这个女人毕竟是王爷的女人,她的死活应当由王爷来决断。

  霍衍端坐在锦榻上,手下笔走龙蛇,待到察觉到手臂的酸痛时已是黄昏时分。

  “阿遥?“他试着唤了一声,往日他专心处理公务时林遥总是默默的陪在他身边,或是在墙角放上一枝芳香袭人的鲜花,或是俯下身挑拣着草药,不会打扰他却总是陪着他。

  可今日,她美丽的身影却没有出现在营帐中。

  霍衍的唇边露出一点微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伴,或许某些时候他也会觉得孤单吧。

  下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若让她知晓了必定惊喜极了,就当作他送她的礼物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霍衍下意识的回头唤了一句"阿遥",很快又意识到来人不是她。她素来轻盈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怎么会发出如此沉重的脚步声?

  来人是周子房,大约有什么军务要向他禀报吧。霍衍示意他坐下回话,周子房却直挺挺的站着,目光讳莫如深。

  霍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他自己开口。周子房默了一默:"王爷可是在等林姑娘?"

  "是。"短短一个字泄漏了他不悦的心绪,霍衍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发闷,周子房绝不是随口问起这句话,他要说的事情跟林遥有关。

  "王爷不必再等了,林姑娘不会来了。"周子房垂下头,斟酌着开口:"她已经承认,在王爷身上下了毒。至于指使她的人是谁,臣正在审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霍衍的神色没有半分改变,他知道周子房从不轻易妄言,他既然来对他禀报此事,必定是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明知道周子房不可能骗他,他却还是缓缓问出了口:"证据呢?"

  周子房默默的将证据呈上,那盆她用鲜血养出来的天香豆蔻正是诱使他毒发的东西。

  "林姑娘的血本就是剧毒,王爷上次受伤,血里已经侵入了她的毒血。她只需每日折一朵鲜血培植的妖花放在屋子里,就会诱发他体内的毒性,日复一日,霍衍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她的血是剧毒?为什么她会没事?"霍衍的手放在太阳穴上,额间的剧痛让他一阵阵的眩晕。

  "臣猜测,大约与她长时间的服用毒药有关。如果每日只服用少剂量的毒药,日日不间断,长此以往血液中便会累积大量毒性。"周子房恭谨的答道。

  "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痛苦而且时日漫长,最少也需要两三年。这种试毒的痛苦,并非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连周子房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忍耐,这种痛楚,实在不是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了的,看似弱不禁风的林遥却挺了过来。

  最后一个问题,她为什么处心积虑要杀他?

  这世上想让他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可这次却不同。

  要杀他的女人曾经用性命救他,用一道道好吃的菜温暖着他的脾胃,用一双白嫩的小手替他缓解着疼痛。今日他才知晓,那些不过是她的欺骗。

  "据臣所知,她是越城人。"周子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霍衍目光沉沉的转过脸,面上是让人胆寒的怒意。

  原来如此,难怪她不肯吐露自己的仇人是谁,不是记不得,而是⋯⋯

  霍衍忽然大笑出来,一面笑一年转身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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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重生之嫡女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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