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山雾气弥漫,荒草茂盛,山路崎岖难行,尤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霍衍的侍从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走起这种山路尚觉得吃力,那挟持林夫人到山上的劫匪也不知该有多高的武功。
离山上寺庙还有数十里之遥,一道寒光忽然朝霍衍的面门激射而来,侍卫长眼明手快的抢先接下那闪着寒光的物事,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匕首上还绑着一封信。
验明信笺上并未附着药粉,侍卫长恭恭敬敬的将信笺呈到霍衍手上,霍衍接过,只见信笺上写着—闲杂人等若不停步,庙中活人变成死人。
显然劫匪就埋伏在沿路的山道之中,霍衍和这一队侍卫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的视线中。
“你们不要跟来。”霍衍淡淡的吩咐,信笺被他随手掷出,像一片落叶般随着晚风消失在山林间。
“王爷万万不可!”众人心下一沉,接应的侍卫能不能顺利从后山上山还是未知之数,总不能让王爷孤身犯险。
“王爷三思啊……”
霍衍眸光果决,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本王心意已决。”
众人只得止住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他们不敢想象,若是王爷有什么不测……
侍卫长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众侍卫,随我来!”他们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虽然名为主仆,王爷待他们却如兄弟一般,这些贴身侍卫们也对他极为忠心。眼看事关到王爷的性命,众侍卫早就十分担忧,听见侍卫长振臂一呼,顿时群情激愤,誓要将王爷和林夫人平安救出来。
“哧哧”数声从密林深处传来,最外侧的侍卫毫无防备,直接被这古怪的暗器撂倒。一众侍卫们纷纷拔出武器,严阵以待。一阵暗箭雨过后,深及腰间的杂草中跃出几道黑影,手执兵器同众侍卫斗在一处。
侍卫长暗暗心悸,这些人的武功绝非寻常路数,看起来倒像是……如果真是那样,那王爷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这些黑衣人已同跟着霍衍的暗卫们缠斗了许久,侍卫长思忖幸好他们另有准备,王爷的安危只能指望另外两队侍卫了。
霍衍静静的站在寺庙门外,门外似乎并没有贼人的埋伏。他慢慢的伸出手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门,这座寺庙大约早已荒芜许久,推开门便见一个荒芜的院落,里面的杂草足有数丈高,满是残壁断垣。
就连屋子里供奉的那座佛像,都因为日久的缘故而锈迹斑驳,供桌上的碗碟更是满是污垢,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这里了。
供桌上燃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火苗极小极弱却也给这荒芜的寺庙里添上了一点点人气。可一阵寒风传来,这一点火苗也被风吹熄,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
不过只是刚刚一瞬,霍衍已经看清了香案下隐隐露出一小把青丝,虽然看不清模样,可隐隐露出的衣角却像是林遥早晨出门时穿的衣裳。
霍衍警觉的四下望了望,周围没有半点异动,甚至呼吸之间的细微声响都不曾有。这里自然不可能只有林遥一个人,却不见旁人半点声息,这间小小的破庙里定然藏着高手!
可连地上的林遥都没有半点声息,或许躺在地上的根本就不是林遥,可此时此地霍衍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必须要确认她有没有受伤,甚至……是不是还活着。
霍衍疾步朝躺在地上的那人走去,就在他俯身去拉林遥的一瞬间,一阵烟雾扑面而来夹杂着古怪的异香,霍衍立刻纵身跃起,一个利落的翻身落到了屋里的上风处。
他已经看到香案两侧瞬间有两道身影飘然而落,无声无息的立在那里。两个人皆是一身黑衣,手上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器正有意无意的点在林遥的咽喉之上,只要他的手指轻轻一动,林遥白皙纤细的脖颈直接就会被他的利刃刺穿!
“你们是什么人?”霍衍冷冷的开口。
“微不足道的小人。”其中一人笑道:“我家主子想请魏王殿下到寒舍一叙,又怕魏王殿下不肯来,只好出此下策。”
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多半是有人想要他的命罢了。霍衍冷笑:“先把她放了。”
黑衣人啧啧道:“久闻魏王冷心冷面,今日一见倒觉得王爷是个情深义重之人。我家主子也并非滥杀无辜之辈,挟持尊夫人也不过是想请王爷过来。只需王爷跟在下走,这位夫人自然会平安无事。”
“本王要先看看她。”霍衍目光沉沉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自然可以。”黑衣人爽朗一笑,直接将林遥的身子从香案下拖出来,顺手拨开覆在面上的乌发,一张素白的小脸慢慢露将出来。
那张脸的主人正是林遥,她脸色惨淡,两只眼睛紧紧闭着,眉头微微蹙起似是在昏迷当中也觉得不舒服。
黑衣人毫不客气的将林遥的身子扔回到地上,林遥被摔得闷哼一声,脸色露出痛苦的神色。
“是如假包换的尊夫人吧?”黑衣人笑道
霍衍仍旧面无表情,手掌却攥的死紧:“放了她。”
黑衣人眸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放了她?只怕我这厢一放人,王爷的人立刻就会冲进来将我碎尸万段吧?”
“所以纵然在下死了,也一定会拉一个人垫背。”黑衣人连声冷笑。霍衍神色凝重的望着地上玉容惨淡的林遥,淡淡道:“本王跟你走。”
“王爷果然是怜香惜玉之人……”黑衣人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狡诈:“可惜王爷身负武功又聪敏警觉,在下着实有些不放心……”
“你要如何?”霍衍冷声开口。
“请王爷自行将琵琶骨穿了,在下方可放心与王爷同行。”黑衣人面上闪过幸灾乐祸的神色,手中的剑尖直指着林遥的喉咙,仿佛霍衍只要一拒绝,他立刻就会洞穿林遥的咽喉。
穿了琵琶骨便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动用内力,后果不吝于自废武功,霍衍当然明白这一点。
从后山上来侍卫应该已经在寺庙外埋伏好,很快就会冲进来……霍衍脑海中立刻闪过这个念头,然而当看到黑衣人手中的利剑离林遥的咽喉越来越近,血珠慢慢涌出,那纤细的脖颈仿佛很快就会被冒着寒气的森森剑锋割穿,霍衍目眦欲裂的望着那缕触目惊心的红,怒喝道:“住手!”
“既然王爷自己下不了手,那就由在下代劳吧。”黑衣人冷笑一声,一剑刺出竟是要直接洞穿霍衍的琵琶骨。
霍衍躲都不躲,任凭黑衣人的利剑一下刺穿他的身体,饶是他素来坚韧,这一下被刺也不由得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才勉强稳住身形。
琵琶骨是习武之人的要害之处,霍衍所受的这一下痛的钻心,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额头,霍衍却不发一言冷冷盯着黑衣人。
“放人。”
黑衣人咬咬牙,狠狠的望着眼前的霍衍。月白色的锦袍上满是殷红,霍衍半面身子几乎都泡在血水里,脸色苍白的可怕。这明明是个几乎失去了反抗能力的人,为什么他还是那么不安心?
因为眼前这个人就像一匹孤狼一样,无论受伤再重,只要不死终究会有一天让你生不如死。
他猛然将长剑从霍衍身体里拔出,瞬间带起一串红色的血珠,黑衣人狠狠的抓着剑再次朝霍衍刺去。
霍衍微微侧身,避过要害之处,这一剑便落在了他的肩窝,他依旧没有躲开。
望着仍旧站得笔直的霍衍,黑衣人冷冷一笑,双手化作掌刀猛然朝霍衍颈中砍去,霍衍踉跄了一下,最终无力的摔倒在地上,慢慢的阖上眼睛。
黑衣人冷酷的望着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霍衍,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好好睡会吧王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人就能让你变成这幅模样……”
先是温雪萝,再是这个女人,每一次霍衍都落入彀中,当真是蠢不可及。
不过好在他有这么个弱点,自家主子才能牢牢的坐稳江山。霍衍纵然再机智警觉,在他家主子面前也只是雕虫小技,孙猴子如何逃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虽然太上皇对他有恩,他不该杀了霍衍的。可为了陛下的江山稳固,现在悄悄的杀了霍衍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虽然主子不忍心手足相残,可在黑衣人眼里,主子这只是妇人之仁。魏王与主子争夺江山时可曾顾念过半分兄弟情义?
现在杀了魏王,虽然主子事后也许会怪罪他,可能替主子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受些小小的惩罚也是值得的。何况他届时只要说魏王负隅顽抗,交手间不慎错杀了魏王,想来主子也不会太过怪罪于他。
黑衣人冷眼望着一动不动的霍衍,长剑慢慢抬起,猛然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