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四皇子府，如今的安略王府，整座王府并没有因为主人的重新回来而变得生气勃勃……夜色一点一点地蚕食了整个王府……直到陷入长久的寂静……
林嘉言的书房内，是原本今日应该已经去北地就职的沐航……
沐航摘下了头上的黑色脑子，一张略带忧愁的脸露了出来……林嘉言从来没有在沐航的脸上见过这般不确定的表情……
“师傅……”林嘉言轻轻唤了沐航一声。
沐航这才回过神来，又重新换上了那副风雨不动的面瘫表情……
“言儿，你如何看现在的形势？”沐航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
林嘉言沉思了一会，缓缓道：“现在的形势看起来完全是他们卫家的天下，我得了一个教导小孩子的略王的爵位，而老师您又被调离了京陵……这算是他们的第一步行动了，他们要的，就是一步步地蚕食掉我们。”
“没错，如今陛下年幼，朝政完全是由太后一手把持……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话说……以前倒是没有发现太后有这般的雷霆手段呀。”沐航感叹道。
“不，师傅，她一向都是如此的。”林嘉言否决道。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他的母亲病重，而他又出不了宫，不能找沐航求助……无奈之下，只能向皇后求助……他永远都忘不了皇后当时嘴角那一丝残忍的幅度……
“也许你是对的……还有嘉言，有件事情，我一直思考要不要告诉你。”沐航走到窗边，抬头望了一眼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的明月……京陵的月光，还是如此清透……永远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林嘉言也走到沐航身边，和沐航并肩而立，道：“师傅，你说吧。”
沐航将手搭在窗台之上，手指用力弯曲，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缓缓开口道：“嘉言，先皇驾崩可能不是偶然……”
林嘉言闻言……先前平静如湖水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
“果然……”
沐航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林嘉言的反应似乎太过平静了……不过他这个徒儿从小就是这样……不喜形与色……
“你还记得如今新上任的大监吗？”
林嘉言闻言……脑海里想起了今日在朝堂之上看到的那个生的十分俊俏的大监……怎么说呢？虽然他长得很是阴柔……可是林嘉言总觉得……他的身形是否有些强壮了些……
“记得。”
“他现在可是太后眼前的大红人呀，朝廷中的大臣见了他，都要尊称他一声……”
“师傅……你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林嘉言打断道。
沐航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怪笑，仿佛在用笑容告诉林嘉言，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先不讨论他是否真的是不是太监……不过从他口中倒是流露出了一些消息，这个大监，为人最爱炫耀，有一日酒后，他居然说出了，先皇是太后所杀的言论，还说，太后也是个可怜人，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先皇想要把你召唤回京陵，然后把皇位传给你。”
林嘉言的心里一沉，事情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师傅，其实我也猜到了……太后肯定使了什么手段……不过至于她对先皇下手的原因……我是不相信的，先皇只是因为一开始是想把我调离京陵，是权利平衡……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我走了以后卫家一家独大，所以他害怕了。想要把我重新调回京陵，好达到他追求的平衡……”
林嘉言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尽管这样，他还是不能自己的想起年幼时……他的母妃逝去……先皇眼底的淡漠……而且，此后的时光……尽管他做的事情都很出色，可是他看他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温度……仿佛就是在看一个有用的工具一样……
沐航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林嘉言的肩膀。
“他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我并不意外，因为他太自私了，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他自己。”林嘉言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沐航看不到林嘉言的表情，但是从他微微的抖动的身子……他知道他在极力隐忍着。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空气中安静地能听到碳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沐航清了清嗓子，道：“嘉言，既然太后连弑君这种事都能做出来，更何况是对你了，她可不会在乎世人的眼光，那依你之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嘉言转过身来，正对着沐航，眼底重新恢复了平静……
“师傅，其实，她把你调去北地，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此话怎讲？”沐航看到林嘉言镇定自若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已经有了主意。
“只要我在京陵一日，他们的注意力就会紧紧放在我身上，他们会想尽办法，削弱我的力量，所以，师傅，我需要你把我的力量带走一半到北地去，他们留在京陵，太招人耳目了，可能还会因此被太后大做文章。”
“什么？可是嘉言，如果我带走了一半的人，万一，太后要对你动手，你如何全身而退，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沐航担忧地道。
林嘉言摇了摇头，道：“师傅，我这不是在逞强，你应该了解我，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师傅，直到为什么我说去北地是一个机会吗？”
“为什么？”沐航好奇地问。
“其实，师傅，我和北冥国的六皇子做了一个交易……其实也不算交易……算是人情吧。”
在南越和北冥两国战争的最后……大约好几万北冥军队北数十万的南越军队团团包围在山谷之中……
战争本来就是林嘉言所喜的，所以，林嘉言找到刘应笙，只要他答应，带着他的军队回到北冥，保证在他当权时，再也不会侵犯南越，便放他们走，而这场战争，本来也不是刘应笙的本意……所以，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刘应笙就同意了林嘉言的提议……不过，刘应笙还是对林嘉言的大度与广阔的胸怀感到敬佩……于是，他私下给了林嘉言一个承诺……他也知道南越国如今的局势，就算林嘉言赢了他，赢了这场战争，等到战争结束后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强大的暴风雨……本来，按着他们不同的立场，如果林嘉言因此而衰落，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那样，南越国中将没有人再可以与他们北冥抗衡……可是到最后……他居然不忍心看到林嘉言不是战死在沙场……而是有可能葬送在朝堂的阴谋诡计之上……反正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驱使他……于是……他给了林嘉言这个承诺，只要林嘉言需要帮助，他一定会竭尽所能……
听完林嘉言说完他在南越与北冥战争之间的奇遇……沐航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缓缓道：“刘应笙可是北冥国的六皇子呀……我对此人也有所耳闻……世人甚至把你们两做比较，称你们为南越、北冥双星……这样的人，他会看不透……如果你上位……对他们北冥将是巨大的威胁吗？他们应该会帮助太后才对，怎么会反过来帮我们呢？”
“不会的，师傅。”林嘉言说完，便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印章，然后道：“师傅，你看，只是他给我的信物，只要有了他，即使不经过他，也可以调动他手下的力量……”
沐航接过林嘉言手中浑身散发着光泽的印章……心里的诧异怎么也掩盖不住。
“居然还真有这样的事……也罢……那我们就信他一回，不过，就算没有他的帮助，我们爷两也照样能行。”
林嘉言对上沐航充满自信的眼睛，突然生出了深深的愧疚……
“师傅，对不起，让你受累了，从小，你就为徒儿的事情操劳，如今我都这么大了，还是让您不省心。”
沐航的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讶异……林嘉言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至少他所认识的林嘉言，是这个样子的……现在的他，却多了几分人情味……他的心里，不由得想起……到现在还不知踪迹的陆轻尘……都是因为她，才改变了他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沐航有些别扭地道……他习惯了做严父，这突如其来的柔情……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林嘉言的头低得更低了……
“还有轻尘……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都是我！”林嘉言像是陷入了心魔般……战争结束后……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
沐航看着低垂着头的林嘉言……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失去艾婳失魂落魄的自己……
他走到林嘉言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会没事的，所以，我们更应该努力才对，在没找到她之前，我们睡都不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