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从殷城言的眼神中看到了明晃晃的鄙视，忙解释，“没那么严重，就是升学有点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
“就……成绩不好呗，不能升这所小学的初中，又怕我爸妈念叨，然后就去了钟顺。”
“来了，你们俩的肠粉。你们是在这里上小学的吧，这边上学的孩子都喜欢吃我家的肠粉，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每年都有人回来吃。”
老板娘将东西端上来，香味弥漫，时光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递给殷城言筷子后，立即尝一口，“聪阿姨，你家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啊。”
已经走出去好几步远的老板娘突然停住，不可置信的回头，见着时光笑得眉眼弯弯，逐渐与记忆中的小女孩的模样重合。
“你是……小时光？”
熟悉的称呼，时光眼睛泛着光，用力的点头。
“好好，多吃点，我再给你一碗豆腐脑，你等等。”
说着，她又看了看时光对面的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殷城言一直看着他们两人，忽而心生怜惜，伸手揉了揉时光的脑袋瓜子，故意揶揄道，“按你家的条件，怎么也是个大小姐，怎么还会和这种小摊贩的老板这么熟悉。”
时光翻个白眼，“你尝尝就知道了，是真的好吃。”
“尝了，好吃！”
两人从肠粉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老板娘死活不肯要时光的钱，她从包包中掏出一张纸写了几句话，然后带着钱压在碗下面。
店里的光有些暗，时光看了看殷城言，无声的说着，走吧。
两人悄无声息的出来，她莫名的就湿润了眼角，然后迅速擦掉，但还是被殷城言看到，眸光微闪，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淡淡道，“去那边坐坐？”
学校铁门边上有一长排座椅，正好在街灯下，殷城言指了指那个地方，时光闷闷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经常坐在那里。”
“放学不回家不怕怪叔叔把你带走啊。”
“不过也是，你小时候应该也没可爱到让人想把你带走。”
时光满脸黑线的捅了他一下，殷城言准确抓着她的胳膊肘，邪魅一笑。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时光将脑袋搁在他大腿上，整个人躺在椅子上。也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这个没头没脑的女人身上的脆弱和敏感。
街灯昏黄，带着暖色调，夜晚的风轻抚，他挑起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低声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时光身子僵了一下，抿了抿唇，声音幽幽，“没什么，听了一场春宫。”
眸光一瞬幽深，殷城言想着看到的她家的沙发，想着时光的情绪，必然不是她父母的春宫，应该是其中一个人的情人。
如此大胆的带回家，想必已经有过很多次的经验了。
“我爸找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情人。”
时光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他腿上，殷城言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头顶的秀发，“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想待在家里，不想看到他。”
“时光……”
殷城言愣了一下，将她的脸捞出来，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那是你爸爸。”
“我知道。”
“可是他出轨了。还在家里……”
“可是你妈妈呢？”
他一个反问让时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是啊，她妈妈呢，她什么时候发现的，今天妈妈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让她看到，让她知道这件事。
想到在钟顺市时自己还让她这么操心，时光心底就一阵愧疚。
“我以前还挺讨厌我妈妈的，小时候吧，天天和爸爸一起出去应酬，下雨了从来没见有人给我送过伞，家长会从来都是缺席的，别人家的妈妈温柔贤淑，我的妈妈连我大姨妈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可是爸爸挺好的，他总是给我买好玩儿的玩具，一有时间就陪着我，虽然也少，但比妈妈强多了。可是那时候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爸妈，不管他们做什么，我都知道，这辈子，就他们了。”
“但现在我不确定了，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合适，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个女人打扮那么妖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喜欢她。”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殷城言一直都知道时光和家人不亲近，之前只以为是她家里条件不好，爸妈要出门打工，现在才发现，原来这小妮子小时候是这样过来的。
“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他低声回了一句，“我没有父母，也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想，就算发生了这些事，他们也是你的父母，不论你站在哪一边，不论他们双方有什么打算，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没办法逃避，明白吗？”
时光愣愣的看着他，吸了吸鼻子，点头，凑到他怀里，又蹭了蹭。
殷城言没有回抱她，只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是不是要告诉付词这件事？”
“他……是你男朋友。”
他语气有些酸涩，接到电话担心她只是原始的反应，但真正冷静下来，殷城言也明白，他越界了。时光不再是躲在他身后的小女人了。她有男朋友，有喜欢的人，有该要努力的方向。
他不能再伤害她，不能没有界线的触碰那条底线。
怀中的女人突然自己退出去了，她双手环着膝盖，点了点头，“嗯，我晚上给他打电话，明天，我不回去了，听我爸的意思，他和我妈之间可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帮我和简一说一声，她的生日会，我可能去不了了。”
他是在把自己往外推，时光心里很清楚，白钱钱，你看吧，他不喜欢我。
殷城言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笑，“终于不脑残了。”
虽是调笑的语气，他眼底却带着一丝落寞。如果时光开口，他也会留在这里陪着她一起解决这件事，就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个女人……
时光低垂着脑袋，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殷城言慢慢的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发，时光骤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对着他，深吸口气，然后笑道，“听说你和简一要在一起了，恭喜你们啊。终于把你嫁出去了，我也开心。我先走了，就不用你送我了。早点回酒店吧。”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违心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但却说得特别的顺溜，像是在心底排练了千百遍一样。
路灯从她背后照过来，殷城言只愣愣的盯着她，手还僵在空中，听着她笑嘻嘻的祝福。
一直到时光转身离开，他还没反应过来。
走了几米远后，时光还是觉得不甘心，她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看独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突然跑了过去，趴在他脖子上，狠狠的，用尽全力的咬了一口。
早已经麻木的殷城言一点都感觉不到疼，时光嘴中却已经有了血腥味。
“殷城言，你和简一在一起后千万别出轨，不然老子揍死你。”
她大吼了一句，然后快步走开。
她全程不敢看殷城言的眼睛，甚至期望他别说话，而他也正如她所期望的那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通红了眼眸。
这个蠢女人，果真是要把简一塞给他吗？
简直气炸了，却难受得连发脾气的想法都没了。时光跌跌撞撞的回了家里，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殷城言在那盏路灯下坐了一整晚，天亮的时候，他又去了那家肠粉店，吃了一碗肠粉。
老板娘给他讲了很多她小时候的故事，一个身上揣着几千块钱的小姑娘，总是来吃她家几块钱一碗的肠粉，总是盯着邻桌的一家人看，总是坐很久很久，等到人都走光了，再离开。
时光晚上回家的时候，爸爸还没回，但客厅的沙发已经被人清理过了。她却再也不想坐上去。
给时越国打了个电话，她只字没提下午的事情，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本以为邱舒在耍他的男人知道女儿真的回来了后，不到半小时就到家了，那时，时光在房间，玩儿游戏，已经输了很多次了。
“回来了？你下午在家吗？”
他手里拎着她爱吃的小吃，时光心里堵得慌，只淡漠的瞥了一眼，让时越国一时慌乱，也不知道女儿看到没有。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见到爸爸就生疏了吗？”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尽量轻松，带着戏谑的埋怨。
时光不为所动，抱着一个抱枕，将脑袋搁在上面，扯了扯嘴角，“我刚回来看客厅的沙发有点旧了，好像已经十几年了，换一个新的吧。”
时越国脸色一僵，顿时有些心虚，白着脸慢慢挪到时光身边，手搁在她肩膀上，时光有一瞬皱眉，想躲，但忍住了。
“这是怎么了？都用习惯了，好端端的怎么要换掉呢。”
“地毯也换掉吧，总是洗，都要褪色了。”
时光侧首看着他，答非所问。
父女两对视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