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清冷，今日的阳光很好，只是照不暖这张小脸。
殷城言将手收回来，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又把怀中的花放到墓碑前，两人都没说话，时光努力遏制体内奔腾的情绪，想问的话几次都冲破喉咙了，最终又被她逼回去。
短短三分钟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阵子的过往在脑海中回忆一遍，走马观花的，一点一点的过去。
她嘴角扯开一抹笑，笑出了声音，将凝固的空气打碎，混合，然后她动了动，打算离开。
殷城言抓着她的手臂，不紧，稍微挣脱一下就能挣扎开，时光没有挣扎，她勇敢而淡定的看着他，低声道，“您这是做什么？”
抿了抿唇，他低声道，“今天怎么不去明家？”
殷城言没看她的眼睛，他讨厌看到她眼底的故作淡定，不喜欢这女人故意表露出的冷漠，但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这样选择。
“心情不好，不想去。怎么，难道不行吗？”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仿佛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殷城言猛地抬头，他上前一步，两人的身子贴近，风吹来，发被风吹起，打在他的身上，在灰色的风衣上，形成各种调皮的形状。
时光有一瞬恍惚，他的味道太熟悉，又太恐怖。
只要闻到，就觉得难受。
殷城言固执的挑起她的下颚，盯着这张脸，带着探究，“为什么是宋扬去接的你，付词呢？”
“为什么不能是宋扬去接我？我喜欢让他接不行吗？”
他瞳孔一缩，探究的盯着这张脸，“你喜欢他？”
时光只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笑，而她也当真笑了，恶狠狠的打开他的手，“喜欢，很喜欢。”
违心的话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总是能够脱口而出，她变成了一个骗子，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在说假话。但这样的假话让她开心，畅快，仿佛这样就能缓冲心底的痛楚。
没错，如果她知道殷城言也和她一样痛苦的时候，她心底会好受很多。
他又是惊愕又是痛楚，一把将她揽住，两人身子贴近，他低头，在她耳边冷声问道，“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我那是骗你的，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再说了，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一样是骗子。殷城言，不管你有没有和简一上床，不管你们之间有没有牵扯，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个女人……”
他咬牙切齿，她很想笑，像是赢了一样，她居然也有将他气成这样的时候。
时光一点一点的扳开他的手，看着他脸上的隐忍。这时候她才算真正打量这个男人的眉眼，瘦了很多，眼睛都有点往里面凹陷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郁冷漠。
他是明崇尚的儿子，或许那个人的儿子本来就是这样的，他们应该都是没心的吧。
殷城言视线不明的盯着她的脸，万千情绪奔腾，时光一种也看不懂，更是懒得看懂，她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花，淡笑道，“不要给尼克送玫瑰，他会不高兴的，他只喜欢付词送给他的玫瑰。”
说着，她慢悠悠的蹲下身子把那束花中鲜红的玫瑰挑出来，想想，殷城言好像没送过她玫瑰，倒是在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送过简一玫瑰。
她愣了愣，为自己的天真摇头，把花捡起来后，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然后转身，慢悠悠的离开。
没走出几步远，手臂被人一把抓住，她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时光心跳骤然加速，绝望却紧随其后。
她不懂，既然痛苦，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他知不知道，那个人是她爸，他知不知道，不论他怎么伤害她，不论他做什么，她都可以忍受，但唯独不能伤害她身边的人。
他知道啊。殷城言这么聪明，他都知道啊。
可是明知道，还要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到底有何脸面来抱我。
时光猛地将他推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殷城言被她推了一个踉跄，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抬眸眼底挂着泪，也透着恨。
“别假惺惺了，我不会再上当。我身上还有你需要的吗？一次性拿个够好吗？”
他眸光锁定在她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时光承受不住，怕自己心软。她不喜欢这样的殷城言，不想看到这样的殷城言，她方才还因为他的痛楚而畅快，此时就跟着他一起痛了。
“不要了。我要的只是你。”
“不，你要的是我的命。”
“时光……”
他无奈的喊了一句，曾几何时，他经常这样喊她，在她犯错的时候，在她惹毛他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时候，每次她都动容，都因为他的无奈而窃喜。至少证明他在乎她，证明他心里有她。
但这回，剩下的只是麻木的痛。
“你为什么要跟过来，为什么要徒增我的烦恼，我看到你就难受，看到你就生气，看到你就讨厌自己，恨不能掐死自己，为什么你这张脸还要一次次的出现？是不是想逼死我？”
“不是，因为想见你。就算是痛苦，你也要看着我，也要想着我，我才能放心。时光不忘了我，哪怕再痛苦，哪怕你再往我身上戳刀子，我也开心。”
他笑了，红着眼睛，满脸宠溺的看着她笑。
他这么不要脸。
亲手毁了他们的未来后，还来找她说这些撩拨人心，引人遐想的话，这个男人就是个混蛋，他就是不要脸。
“你特么的不要脸。”
她没有怒吼，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只是呜咽着说出来，声音很轻，却很痛。
“你明知道他是我爸爸，你明知道我爸爸信任你，还这么不留余地。你根本不爱我，你从来都不爱我。”
她没了力气，喃喃自语，将世界摈弃在她以外的地方。
“不要再找我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求你，让我安安静静的，过没有你的日子不行吗？我不想恨你不行吗？我不想恨你。”
她没有力气去恨，她跪在时越国面前，告诉他，‘爸，对不起，我恨不了，我没办法恨他，我没办法……’
他应该是他们家的仇人，但她做不到，做不到恨他。
她只能站在时越国和邱舒身边，以他们女儿的身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照顾父亲，好好的做个好女儿。
“时光……”
“殷城言，你这个孬种！”
付词和宋扬回家没见到人就猜到时光来了这里，宋扬直接上去给了殷城言一个拳头，付词将时光拉到一旁，她靠在他肩膀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虽然墓地的人不多，但这件事还是被人排成照片发到了网上。
时光和殷城言之间的离婚本不是一件轰动的事情，突然变成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八卦，各种版本的在网上流传开来。
这是第二次殷城言被打，上一次是后脑勺，是时光动的手。这一次是脸，是宋扬动的手。时光看着，她没说话，没力气去拉。
如果这样能让殷城言如愿的话，如果这样能让明崇尚放心的话，她可以配合。
新闻出来的当天，明家发布了离婚声明。
但时光处于怀孕期，照理说除非是她提出来离婚，否则殷城言是不能和她离婚的，但因为这件事，舆论一边倒，都砸向了她。
甚至还有人质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宋扬的。
刚开始，付词和宋扬都有意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基本不让她有时间看手机，时光真正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是当天下午。
三个人在宋扬家郊区一栋别墅边上的湖里钓鱼，时光本想看看时间的，但弹出的新闻窗口有熟悉的名字就点进去了。
距离明家发离婚声明已经一个小时了，转发量过百万，甚至不知道是谁爆出当初是她故意陷害殷城言设计大赛作弊的视频。
从视频中可以看到她的脸，时光一瞬心冷到极致。
从此，她成了一个败坏的女人，在婚内出轨宋扬，甚至还带着自己的情夫公然打殷城言，他们明家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时光……”
付词把她的手机拿走了，低声道，“累了吧，咱们晚上就吃这些鱼怎么样，回头买些豆腐回来。”
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手机，拿过来，揣到兜里，淡淡道，“不用瞒着我了。我已经看到了。”
“你……”
“没事，本来想着悄悄的离了婚，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不喜欢我。也是，就算是离婚，错的也不能是他们明家。好面子嘛，毕竟是要做生意的。”
她重重的叹口气，也没哭，反倒是显得异常的平静。
明家，明崇尚的房间被人一脚踹开的，他只稍微抬了一下眼皮，眸光落在来人的脸上，淡淡道，“都接手一个大公司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直接将新闻摔在他桌上，手撑着桌子，怒目而视。
明崇尚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淡淡道，“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你这边也干净，她那边也要干净。如此，才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他虽是平静的说着，但语气中暗藏尖刀，殷城言眸子沉了沉，嗤笑道，“你都做的那么绝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