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顺妃拍案而起,“张顺嫔死有余辜,与我有何相干?!即便她心中有怨,也撒不到我的身上!告辞了!”
王恭妃幽幽道:“春芨,去送一送常顺妃,别在景阳宫磕了碰了的,本宫可担待不起。”
待得春芨领命而去,秋棠这才警觉道:“娘娘,这常顺妃是郑德妃宫里出来的,如今郑德妃和常顺妃肚子里都有了,若是这二人联起手来,奴婢怕咱们大皇子的地位可就危险了。”
王恭妃摇摇头,“德妃还是淑嫔的时候,在长街顶撞本宫,皇上知道了也不曾对她有过什么惩罚,更何况如今她可是救了皇上的命,皇上又下了严令护着翊坤宫,本宫哪里有这个胆子去动她?”
秋棠对着常顺妃咬牙切齿,“既是这样,咱们不如先剪了郑德妃的羽翼,免得日后她羽翼丰满起来,咱们可就真的要居于下风了。”
王恭妃眉眼一扬,却是沉吟着没有说话了。
春芨送到半路,常顺妃眼帘里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道:“春芨,不必送了,本宫自己回去就好。”
春芨本就不待见常顺妃,她这般说来,春芨自是求之不得,道一声“慢走”,便匆匆回了殿中。
常顺妃取下左耳上的耳坠藏在手心里,跨出景阳门,朝着守在景阳门外的侍卫何玄枫淡淡瞥了一眼,“何侍卫,本宫的一个耳坠不见了,有劳你帮本宫找一找。”
何玄枫弯腰拱手,“微臣遵旨。”
到永和门外的时候,迎面竟是原本煊赫一时的端嫔周曼吟走了上来,周端嫔素来心高气傲,自恃身份,即便如今已成往事,可这样的骄傲是在骨子里的,不是说没有便能够即刻没有的。她知道常顺妃的丰功伟绩,心里对此人愈加不屑,连个正眼也不曾给她,便要和她擦身过去。
常顺妃将将得封妃位,正是得意风光的时候,哪能这样轻易放过藐视她存在的人?正当周端嫔要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常顺妃忽然喝道:“站住!”
她退后两步,两只眼睛瞪着周端嫔,“在宫中这么久,还没人教过端嫔宫里的规矩么?还是你以为现在还是当初,冯保和张居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吗?”
周端嫔的手笼在袖中,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提醒着她压制住自己心中滔天的怒意,她面上只轻蔑一笑,“郑德妃都不配受我的礼,更何况你这条德妃身边的狗?”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再看周端嫔,左侧面颊已是高高肿起,常顺妃揉搓着双手,鄙夷道:“死鸭子嘴硬,我告诉你,郑德妃算什么?总有一天,你们所有人都要被我踩在脚下!看不起我,不重视我的人,都要瞻仰我!”
“就凭你肚子里的这块儿肉?”周端嫔扶了扶被打松的一只步摇,“想被人瞻仰?等你变成牌位的那一天再说吧!”
常顺妃还要发作,永和门的几个内监内却抬出了两个箱子,对着常顺妃道:“娘娘,从前张顺嫔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了,是不是全都扔了?”
“蕊寒……”周端嫔意欲离开的脚步一滞,不禁转身叫出了张顺嫔的名字。
常顺妃听在耳朵里,余光瞄着周端嫔的神情,故意大声道:“全都拿去烧了!”
“慢着!”周端嫔的凌厉之气渐收,一点点显得谦卑起来,“顺妃娘娘,张顺嫔的东西,便交给臣妾处置吧。”
常顺妃作势清了清耳朵,“你刚刚叫本宫什么?本宫没有听清楚。”
周端嫔咬着牙,强迫着自己又叫了一声:“顺妃娘娘。”
“跪下!行大礼!”常顺妃骤然大喝。
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何况又是对周端嫔这样心性高的人呢?若换做以前,她早已狠狠发作,不把眼前这人打掉半条命是绝不会罢休的。可如今……屈居人下,为了张顺嫔,周端嫔只得暂时低头。
她垂着双眸,慢慢屈起膝盖,跪在宫道的石板之上,忍着自膝盖缠绕而上的屈辱寒意,双手交叠扑地,螓首叩下,“臣妾永宁宫端嫔周曼吟,给顺妃娘娘请安,顺妃娘娘万安。”
“哈哈!原来周端嫔是记得这宫中规矩的呀。”常顺妃对周端嫔的服软极是满意,招招手示意抬箱子的太监过来,“放下吧,这些东西都给周端嫔拿回永宁宫去。”
几个太监一松手,硕大的一个箱子便重重砸在了周端嫔的手上,十指连心的痛,像是游动的水蛇一般齐齐涌向心口。周端嫔紧咬着下唇,直到唇齿间沁出腥甜的味道,她也没有哼一声。
常顺妃没有见到周端嫔狼狈惊叫的样子,有些不快,便道:“东西都给你了,还杵在永和门前做什么?还不赶紧回你的永宁宫去?”
周端嫔从地上起身,一言不发,只有红肿而又僵直颤抖的小指与无名指在诉说着她的苦痛屈辱。她就用自己还能动弹的三根手指,拉着箱子上的绳子,将张蕊寒的东西一点点慢慢地拖到了自己宫中。
知道周端嫔转过拐角没了人影,常顺妃才叫一应下人都下去,唯留了何玄枫在身边。
何玄枫眼见此刻周围没有旁人,一把将常顺妃抓进了永和门内,“白檀,你的孩子真的是皇上的?”
“李太医受了我的恩惠,往上头禀告的是我如今有孕两月,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这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你说这孩子是谁的?!”
何玄枫的猜测得到证实,当时便觉有如晴天霹雳,“你疯了,如果你早一些告诉我,我还可以去求德妃娘娘把你赐给我,现在你准备怎么收场?”
常顺妃抽出手来,“何玄枫,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种,你总不会去告发我吧?你若是去了,死的不只是我,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么?”
何玄枫手中的刀捏得咯吱作响,“可你竟然将我的孩子当作成为皇上妃嫔的筹码,你怎么能够这样不择手段?”
“不然呢?你想要我嫁给你吗?可你心里分明只有王零露,嫁给你我又有什么好处?”常顺妃冷冷一笑,“那天你抱着我的时候,分明喊的是她的名字。我倒是想问问你,皇长子是不是也是你的?”
何玄枫恨声:“你别信口雌黄!我根本没有碰过恭妃,大皇子千真万确是皇上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也不编排你了。我只是要告诉你,咱们相安无事最好,若是我栽了,你和王零露也不会有好下场!”常顺妃啪一声合上宫门,将何玄枫关在了永和宫外。
何玄枫回到景阳宫时,春芨正站在宫门口等他,一脸严肃地问他,“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常顺妃说她的耳坠子不见了,要我帮她找找。”
春芨咬着下唇,身子轻轻颤抖着,“找到她床上去了吧?”
何玄枫圆目一睁,“春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我本想去你休息的庑房找你,路过堆绣山,谁知道竟然看见了一些不该瞧见的东西。”春芨见何玄枫还想说话,连忙伸手示意他不必,回转过身道,“我刚才已经告诉恭妃娘娘了,你自己进去和娘娘回话吧。”
“春芨……你……”何玄枫几乎要发疯,一走进景阳宫正殿,忙就要向着王恭妃解释,“零露,你听我解释,我……”
王恭妃端然坐在红木圈椅之中,肃然道:“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你应该叫本宫恭妃娘娘,而不是直呼本宫的名讳。”
“是臣失言了。”何玄枫上前一步,“可是恭妃娘娘,您真的要听臣解释啊,臣和白檀……”
王恭妃就这么看着何玄枫,一句话也不曾讲,似乎真的是在等着何玄枫的解释。
分明有话到了何玄枫嘴边,何玄枫看着王恭妃的眼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恭妃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男人好似犯了错误一般局促的模样,隐隐觉得有些痛心,“何玄枫,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知道么?”
何玄枫懊恼不已,“恭妃娘娘,事已至此,我别无他法。”
“本宫想办法全了你的所求,将你调到了景阳宫来,如今要用你的时候,你告诉本宫你别无他法?”王恭妃鬓边步摇上的流苏沙沙挂在耳廓上,“这就是你当初所说的要护本宫周全么?”
何玄枫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恭妃娘娘有什么事要臣去做的?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恭妃心里怒意横生,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样都不能顺下去,她的食指指着何玄枫,恨道:“何玄枫,你可知道你和常顺妃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罪名,会被株连九族的!”
何玄枫撩袍下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臣将此事供出,臣一样难逃株连九族之罪。”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