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同学都被吓了一跳，王丫说：天气冷，妈妈给你送吃的。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两个皱巴巴的馒头。当时我的同学就笑话我，从那天起，整个学堂就传言，我有一个傻子妈妈。我特别的生气，差点没继续在学堂待下去，那天回去后，我对王丫发脾气，把她推到在雪地里面，骂她，用手指着她痛骂她，我说：我不是你儿子，你别乱叫人！我不可能有你这种傻子妈妈！”
“我记不清王丫当时哭没哭，我只记得，她呆在雪地里面，呆呆的看着我，喊着土土两个字，那一晚上，暴风雪的晚上，她在我家门口呆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老太婆过来一边骂一边打把她给带了回去，自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又过了几年，我从学堂毕业，要去兵营里面了，回乡看望我爷爷，正巧听到村民们说，王丫要出嫁了，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老太婆过世了，有一户比较有钱的人家，儿子有羊癫疯，一直找不到媳妇生孩子，听说王丫一个人，虽然傻了点，但是娶回家生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老太婆不在，没人做主，那些村民们也 讨厌王丫这个疯不拉几的丫头，盼望着赶紧送走她，于是就做主把她给嫁了。”
“那天晚上，天上的烟火和现在一样，那户人家为了面子，花了大价钱搞排场，特别宏大，几个村的人都过去了，我和爷爷也跟着过去了，打算去看看场面。那一天王丫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带着个红盖头，完全没了以前疯癫的模样，坐在角落里面发抖，看得出来很害怕。她一眼就在人群里面看见了我，踉跄着跑过来喊我儿子，新郎官气急了，当场把王丫给打了一顿，我也很生气，她抓着我的手，我就踹她，骂她说：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儿子！你别丢我的脸！”
“她还是不肯撒手，我当时脑子一急，就威胁她：你要是在这么不要脸，我就跳井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被新郎官和婆家拉走了，那一晚上我没有喝喜酒，和爷爷一起回去了。后来，我直接去了学堂，去了兵营，去了几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机会回来探亲，我就赶了回来。”
“爷爷跟我说，王丫死了。我当时有点震惊，就问怎么了。爷爷叹口气说：她跳井死的，活活淹死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泡肿了，丢在后山头埋了。我当时已经长大了不少，当过兵也懂得人命的可贵，我也知道王丫虽然傻，但是不可能干出自杀这种蠢事来的，难道是婆家欺负她？这件事放在我心里我没有去管，回乡的那段日子我就陪着我爷爷，在村庄里面拜访一些朋友，有一户人家刚巧是那个婆家的工人，就跟我们说起了这件事情。说，当时他在那里做工，王丫被放在家里，没人管她，她就到处乱跑，婆家人待她不好，因为结婚的那天她喊一个不认识的人为儿子，那婆家以为她身子不干净，在外面生了野种，就忙活着第二个姑娘，于是王丫就被这么搁置了，像养个动物似的关在家里面。有一天他在庭院里面做木工，看到王丫在井边走，嘴里喊土土，以为她在犯傻，就没管她，再后来转眼一看，王丫对着井里面喊土土，就跳了下去。”
“他当时很害怕，因为当天是那个婆家人娶媳妇儿，所以他没敢生长，也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等过了几天婆家人发现的时候才说起来，最后婆家人也没当回事，草草的把尸体丢到后山，随意的埋掉了。”
“我当时听完后是非常生气的，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愧疚，会不会因为那句：你在找我，我就跳井里面去？后拉我跟爷爷去清理王丫的东西，因为她没人管，村里人又嫌弃她，家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动，倒是值钱的都被偷走了。”
“我在扫她床底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个，全是烂掉的山杏子，上边有一块破布，上面用非常扭曲的字写着：给土土的。”
“那一刻，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后来每当我看到了烟火，我就会想起王丫。”卫海说到这里，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了，眼泪鼻涕大把大把的往下流，“我……我后来才明白，母爱是不分傻子和不是傻子的，王丫很爱我，当成儿子一样的爱我，而当时我的却把她当成一个傻子，嫌她丢人，但是我却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了我喜欢吃山杏子，还给我弄了那么多，只是还没有机会给我，就被人给弄走死掉了，每次我想起来，都好像心里有一根刺一样，扎的好疼啊。”
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故事虽然说的非常平庸，甚至没有多少的起伏，但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那种感觉，所谓情感，不是可以用文字描述出来的，但是他们可以通过卫海的眼泪感染到那种情绪，所有人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漉了。
周小正拍拍卫海的肩膀，“行了，都那么久的事情了，男子汉大丈夫，以后懂得珍惜就行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别当回事儿就行了啊。”
卫海哼了一声，就把头埋进了周小正的身子里失声痛哭起来。
大家都叹气安慰他，只有后鸟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眼睛里面有一点点深邃的光芒，在沉思什么。
阿花一边抹眼泪一边问他：“后鸟哥，你是不是也有什么心事啊？”
后鸟咽了口唾沫，声音非常嘶哑的说：“没有。”但是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现在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阿花就说道：“有事你就说吧，大家都在这里，说出来就舒服了，不要憋着。”
后鸟从鼻腔里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卫海，说：“他说的往事，让我也想起了一件往事，只是过去很久了，我不太愿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