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龙伏虎,转瞬三十春秋。
四战四捷,可叹街头命陨。
一副挽联挂在灵堂之前,黑压压的人群看着眼前隔夜便衰老了很多的老赖,纵然往日里对这个家伙很惧怕的帮众,这个时候竟然也没有怨言。
在外面淋雨的人,这个时候也全都沉默了下来。
阴郁的气氛不断弥漫在灵堂中,老赖沉默了整整五个小时,滴水未进。
“我兄弟这辈子不容易,从小村子里跟我走了出来,转眼间折损了两个,只剩下我。”
老赖身穿黑衣,整个人看上去带着说不出的肃穆。
虽然平日里老赖也十分严肃,甚至动辄给人某种说不出的狠毒感觉。但是,今天的老赖却出奇的平和。
这种平和中,所蕴含的悲伤和复杂情感,大概也只有老赖自己最清楚。
“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受尽欺凌的孩子,十多年中,我跟兄弟们四处征战,终于有了今天的这些家底,但是为什么你就这么离开了?”
老赖说着话,眼泪不断地落下,伸出粗糙的手不断地抚摸着灵堂上的那个画像。
画像上,大脑袋憨笑如故,整个人散发着纯真的暖意。
这十多年来,老赖也算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和疯狂的频死体验。每次老赖能够转危为安,也全都是靠着大脑袋这个最坚定的兄弟在身边。
如果没有大脑袋的话,现如今老赖估计早就已经下地狱了。
“我们本来说好的要有福同享,但是你却先走一步,铁蛋更是个混不吝的家伙,最后请求我杀了他。”
老赖神色中满是凄苦,那张看上去十分恶心的面庞这个时候满是泪水。
年轻人喜欢锋芒,喜欢那种光芒万丈的人,因为总感觉有天自己也能够取而代之。
但是真正经历过岁月磨炼的人,大概都知道小心谨慎使得万年船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道理,也绝不会喜欢什么锋芒了。
老赖将自己弄得锋芒毕露,其实仅仅是内心深处的自卑在作祟而已。
“你先走,我为你报仇。半辈子都是你护着我,结果临走前我竟然没能看着你离开。”
老赖声泪俱下,五个小时没有飞叶子,竟然也能保持相对的清醒。
哀大莫过于心死,当真正的伤心伤肺了之后,老赖这个家伙反而精神了起来。
“老子向来跟他们地府无冤无仇,今天更是主动将你派出去谈判,没想到惨遭毒手,这件事情不死不休。”
老赖深吸了口气,整个人身上忽然间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这个时候的老赖看上去很有一番威势,因为现如今的这番气势来源于最深沉的义气。
作为先天性残疾的人,老赖很少动用什么感情,因为知道活着艰难的人,总喜欢用更加冷酷的方式应对整个世界。这种应对整个世界的方式很残酷,甚至带着几分自虐的倾向。
“诸位,现在咱们帮会到了最危险的阶段,对面的人不但要将我们斩草除根,最重要的是已经杀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人,这种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老赖神色阴沉的厉害,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野兽般恐怖。
这么多年来,在帮会之中周兴和老赖两个家伙实行了所谓的恐怖政策,每次都让整个帮会人心惶惶。
各种各样的危险袭来之后,老赖甚至渐渐地学会了真正的掌控人心之术,所谓的萝卜加大棒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今天,我在这里发誓,这件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老赖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屈辱。
当身边的兄弟死掉之后,兔死狐悲这件事情是再所难免的。
“你们是我手上的利剑,这个仇必须要报了。史岩,这次的错误出现了,我砍掉了你两根手指头,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会直接把你给剁成肉酱,到时候包成包子喂狗。”
老赖狰狞的脸上杀机四伏,短短的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残暴让周围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家伙还是那个阴险酷毒的老赖,曾经在周兴手下学习了几年时间,整人的手段超乎想象之外。
“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了,我发誓。”
史岩跪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淡淡的平静。虽然被砍掉了两根手指头,但是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什么痛恨的神色来。
这种神色气度,倒也算是有几分所谓的能耐了。
“很好,我希望你说到做到,现在我需要找到阿龙和阿虎的地点,然后解决掉这两个人,你去给我刺探消息。”、
老赖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史岩,神色中露出了淡淡的凝重神色。
这条路注定是黑暗的,在大脑袋还活着的时候老赖还算是心有所依,但是现如今却已经没有丝毫的依赖了。
孤独不仅仅是艺术家和作家的天性,在这个道路上孤独更是最真实的写照。
老赖站在棺材前面,抚摸着棺材盖子,神色中带着似哭似笑的神色,那狰狞的面孔再次蜷缩了起来。
虽然很多时候老赖努力想要对身边的人大气点,但是却始终做不到那种平和。
“兄弟,我给你准备的药丸,是不是有天需要我亲自吃下去?”
老赖看着手中的药丸,眼底深处却满是哀伤。
有人说不被别人信任算是悲哀,但是更多时候,无法做到信任别人也是悲哀。
这滚滚红尘中,你看到了森森獠牙,你感受到了人心之恶,自然也就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能生存下去。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好意。
“我感觉你始终比我有城府,虽然别人都看你大脑袋是我身边的人,算是我的属下。但是我却感觉从来没有看透过你,告诉我,你死之前想的是什么?”
老赖死死地抓着棺材盖低声呢喃,一只手捂住胸口,难受的心绞痛不断地折磨着这位中年男人。
走上一条路,跨过两座山,总感觉自己多了点经历,但是当蓦然回首那天,才发现,所谓的灯火阑珊处已无故人存在,亦或者,那故人已经变了。
“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可以少点内疚感,因为我真的很信任你,但是你知道,这条路上没有任何友情和信任的。”
老赖抓着棺材板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呼吸都稍稍有些凝重了起来。
风箱般的喘息声不断传出,老赖难受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却始终不愿意去吃下药物。
有些情感注定复杂,有些世界注定混乱,有些人百年孤独。
谁更高贵?谁更可耻?
老赖年轻的时候感觉是上帝可耻,现在感觉自己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