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都到位了吗？”
周洪森导演坐在镜头后面，手里拿着话筒。
“都到位了……周导，舒涵和施雨柔，谁先上场？”
助理指了指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女孩问道。
一场戏，同时有A角，B角，这在话剧舞台上是常有的事。可现在他们是在拍电影，这种现场选角的方式，无论是周洪森还是剧组的其他人员，都是第一次遇上。
周洪森的视线在舒涵和施雨柔两人之间转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要说容貌，两人各有千秋，要说气质，从她们本身的气质来看，舒涵大气些，施雨柔则偏柔和些。
可一个好的演员是必须做到千人千面的，个人的特质太重，反倒不是好事。
“你们俩谁先演？”周洪森将难题抛给了她们。
舒涵和施雨柔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先开口。
谁先，谁后，其实各有利弊。
先演的，往往容易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在这种需要演员大强度爆发情感的独幕剧中。但后演的，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取长补短，通过观察先演演员的表演方式，可以反思自己的遗漏或处理不当的细节。
见她们都不说话，周洪森笑了：“别紧张，就把这次演出当作一堂专业表演课，你们放开了去表现。就算不能演林小白这个角色，方文淇戏份也不少，演的好也出彩。”
舒涵和施雨柔皆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所以周洪森还是对她们颇为关照了。
“这样吧，公平起见，抽签吧……”
周洪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往天上一抛：“猜，正面反面，猜对的……先演……”
这种五十五十概率的事情，说来也的确公平。
最后，施雨柔猜对了……
“请吧……”舒涵往后退了一步，对施雨柔微微抬手示意。
“舒涵，我们一起加油哦！”施雨柔笑的温柔，还特意拉了拉舒涵的手。
“你们姐妹感情很好嘛……”
周洪森看着两个姑娘相处融洽，心里也很开心。见惯了女演员之间一个个争奇斗艳，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斗，周洪森倒是很欣赏她们这种青涩的单纯。
舒涵也笑了笑，任施雨柔拉着自己的手：“加油！”
要演戏吗？好，我陪你演……可惜，演技再好，总会有戳穿的一天。
施雨柔进入正式的片场，舒涵留在外场观看。
镜头里，舒涵看见了一间昏暗的房间，类似于图书阅览室似的陈设。
只是这间阅览室似乎被废弃多年了，书架上都是厚厚的灰尘。
舒涵第一次参与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拍摄镜头，许多专业的知识并不懂。
所以，更多的她只能凭直觉去体悟角色和表演，而做不到技巧性地去找角度，找最能表现情绪的出彩点。
这段戏，舒涵已经“嚼烂”了。
林小白和电影女主夏浅曾经是最好的闺蜜，可因为受到了女二的威胁和挑拨，背叛了夏浅，最终导致夏浅客死他乡。夏浅魂魄不散，回到学校找林小白报仇。
这段戏，就是林小白在学校的图书馆看见了夏浅的魂魄，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得了失心疯的一场戏。
施雨柔表现的不错。
舒涵通过镜头，能够感受到她的惊恐、慌乱，直到最后的昏厥……
“咔！”
一镜到底。施雨柔的表演完成了。
因为是要竞演，所以周洪森并没有在中途喊停，调整演员的表演细节。他完全就是以一个导师的身份在选择演员。
等施雨柔回到镜头前时，周洪森欣慰地对她点点头：“不错，雨柔，你表现的很好！”
“谢谢导演，我知道自己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的。”施雨柔谦虚地对着周洪森鞠躬示意。
舒涵就站在他身后，心里略微有那么一丝紧张在蔓延。
在表演上，施雨柔还是合格的，无论是对角色的揣摩，还是对周围场景道具的利用，她都做的不错。
从她身上，舒涵看见了一个慌乱失措的林小白，一个误入迷途，受人利用的孱弱形象。
自己该怎么演？
受了施雨柔已经展现出来角色的影响，舒涵心里倒是有些乱起来。
从原著出发，对林小白这个人物做分析，舒涵觉得林小白是一个性格有些复杂的孩子。因为与女主夏浅截然不同的家庭环境，造成了她表面上好强，骨子里却是极度自卑的那种心理。
也正因为这样，最后她在受了女二的挑拨和威胁后，才会心理失衡，犯下大错。
林小白至死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对！就是这样……
林小白执迷不悟，她看见夏浅的魂魄，只是害怕，她怕的是鬼，是自己无法理解的现象。她不怕夏浅，她觉得老天不公，命运不公……
舒涵在脑海里将林小白的故事线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决定了自己所要呈现出的林小白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
“舒涵，轮到你了……”
周洪森的话打断了舒涵的思绪。
“是，导演！”舒涵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她也对着周洪森一鞠躬。
这句话，舒涵说的倒是真心，如果不是周洪森在最后关头决定公平竞演，别说是这个林小白的角色，就算是后面的方文淇或董亦菲或许都轮不到自己了。
周洪森抬抬手：“机会只有靠自己，才能把握……去吧，好好演！”
……
夜很深了……
林小白手里捏着一封信，独自一人慢慢走进一间阅览室。这幢读书馆因为年代已久，学校已经准备要拆掉重建。
她手里的信是男主许言深写给她的，约了她在晚上十点半见面。
林小白心里很激动，许言深是学校里的男神，而她只不过是女主夏浅身边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跟班。能够让许言深亲自写信约她见面，林小白从未有过这种奢望。
幸好有月光透过窗棱漫进屋内，所以阅览室里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林小白踩着吱吱哑哑的木地板踏进去的时候，已经看见了窗口站着一个人。
“言深……”
林小白因为激动忐忑，嗓子也有些喑哑了。
……
舒涵想象着窗口真的有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男神站在那里。
他的脸在眼前慢慢清晰。
她的欣喜、激动，甚至是有些微微得意的情绪都在眼里荡漾。
有一台摄影机在舒涵身边慢慢地推。
镜头拉的很近，近到周洪森通过监控器镜头能够看清楚舒涵眼瞳里的光。
……
突然，林小白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倒退了好几步。
他的男神慢慢转过脸来，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是夏浅，竟然是那个已经死了将近一年的夏浅……
林小白吓得失了声音，她没有一开始就尖叫。
因为人在突然面对恐惧时，本能地反映是震惊。她要确认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林小白的性格是倔强的，是不服输的。她如果服输，就不会因为和夏浅天差地别的差距而处处想办法要超越。
等她终于确认了自己所看见的是什么时，林小白才尖叫起来。
……
这是舒涵看了施雨柔表演后，突然想到的细节，她把林小白的性格在这一系列表演里融入的更显淋漓尽致。
可当舒涵在想象着自己看见了夏浅的魂魄时，一股寒意瞬间在她的身周蔓延开来。
这是一股真正的寒意，并不是她通过想象来营造的心理氛围。
林小白通过舒涵之口的尖叫声还在空间里回荡，舒涵真正的恐惧，却也在她内心深处滋长。
舒涵被无形的寒意逼得倒退，再倒退，直到她撞倒了身后一排旧书柜。
道具书砸落在地板上，激起一阵灰尘。
舒涵开始奔跑，绕着阅览室里的几架书躲避那股无形的寒意。
片场里架了好几台摄影机，外围的几台都在地上架了轨道。还有两个摄影师是手持着机器专门抓拍演员表情，给予人物特写镜头的。
书架的推倒，出乎人们的意料。
可周洪森没有喊停，剧组里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拍摄。
舒涵跌跌撞撞地在阅览室里奔逃，眼里的恐惧、惊慌、失魂落魄竟是隔着镜头也渲染进每个人的心里。
所有透过监视器看着场内表演的人都紧紧憋着呼吸。仿佛那个鬼魂下一秒就要穿过镜头，直扑自己面门一样。
舒涵的脸色已经异样，她不规律的呼吸和心跳让周洪森带着耳幔也感受的一清二楚。
最后，舒涵晕倒在地。最后一个镜头拉远了，给了窗户一个大大的空镜头……
“咔！”
周洪森的一声“咔”，让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浊气。
“这女孩儿哪来的？北影还是央戏的啊？”
导演还没有发声，后面几个旁观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演的太吓人了……”
“就是，就是……你刚才有没有感觉有点冷？”一个化妆师哆嗦地在一旁使劲搓手。
“是啊，我刚才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另一个场记模样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书写板，瘪瘪嘴，脖子缩了缩。
“舒涵呢？”
周洪森站了起来。
“导演，导演……这小丫头真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