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故意不看萧易北的眼睛，对着戴老夫人道：“戴老夫人真是抬爱了，我这丫头好是真的好……人又漂亮，又孝顺，最主要是知书达理，和现在一般姑娘比起来，真的是好的很……”
萧易北听到这里，显然快要坐不住了。
让你有话“好好”说，可没让你添油加醋做推销啊！难不成，他还忌讳舒涵的病，想要故意棒打鸳鸯？
“不过，我这丫头恐怕是没有这种福气进您戴家大院了啊？她心思太单纯，眼光又差，这辈子也就只能跟我那不成器的徒弟配配罢了……”
戴老夫人什么人，萧郁前半句话，让她听到还颇有希望，可这后半句话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
萧易北并非他亲生，那也就是这两个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萧郁显然是肥水不留外人田，这外甥女是要直接晋级到儿媳妇了。
这么好的姑娘留不住，戴老夫人倒是有些失落。想想自己那个假孙子也的确是纨绔的很，如果硬塞给人家姑娘，恐怕也是害了人。
“哎，我这老婆子没福气，没福气啊！”
不过戴老夫人真的是大方，她因为自己主动提了这事儿，虽然没成，所以面子上反倒更要做足，竟然又让佣人拿了一个金镯子做了见面礼，硬是塞给了舒涵。
舒涵真的是诚惶诚恐了，直到萧郁点头，她才敢收下。
蔚朝阳本来还想派人去好好打听打听舒涵的底细，既然这门亲事成不了，那也就不用费这心思了。
不过，戴老夫人这个突发奇想倒也提醒了蔚朝阳，戴慕珩岁数不小了，的确该收收心，帮他物色一个好对象了。
从戴老夫人的内厅出来，萧易北眉头深锁，心情极度的不好。
一方面是因为戴老夫人莫名其妙就要给舒涵提亲，还不是给别人，竟然是给那个倒霉催的戴慕珩。另一方面是因为萧郁的话……
自己明明是七八岁时在街上被萧郁捡到的，他怎么就能信口胡说自己有什么四分之一欧洲血统，又是什么故人之子？
不过仔细想想，这老头子说话从来都是不着调的。自己当时还是太小，七八岁在街上捡到也是他说的，保不准还真当不得真？
这样说起来，那自己的身世究竟如何，还真是个未解之谜啊？看来，这萧老头每次说的版本都不一样，显然是有事故意隐瞒。
“萧郁……”
三人正走在连廊里，突然迎面就走来一个微胖的妇人，对着萧郁就叫到。
萧易北和舒涵一惊，能够对萧郁如此直呼其名，别说是在这大宅里，就算范围再扩大十倍，恐怕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萧郁一见那妇人，脚步一顿，气息明显就乱了。只见他强撑着笑脸，故作镇定道：“你……是……”
那妇人显然看穿了萧郁那套把戏，蹬蹬蹬就走到他面前：“我是蔚朝霞，你的女朋友，你现在记起来了吗？”
萧易北和舒涵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大婶也真是剽悍啊，哪有自我介绍这么说的啊？
谁料萧郁也不是省油的灯：“女朋友？……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记性有点不好，是第几任女朋友啊？”
这句话一出，萧易北已经闭上眼睛，脑海里仿佛听到了一声脆响，那位大婶的耳刮子已经送到了萧郁的面门上。
“第一任！”
没想到这位大婶果然也是奇葩，居然没有揍那个萧老头，而是叉着腰把“第一任”这三个字说的理直气壮。
舒涵拉了拉萧易北，示意两人还是回避一下吧。这老年人的恩怨情仇，他们小一辈能躲就躲躲。
萧易北想的和她一样，两人刚想往后退，再找路径往外走，却被萧郁叫住了：“走哪儿去？”
“师傅，你们谈，我……我们想自己去逛逛……”
“不许去。”萧郁显然是想拉住萧易北和舒涵做挡箭牌。
萧郁下了命令，萧易北和舒涵哪里还敢自作主张，两人左右护法一样杵在萧郁身后，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这姑娘是你女儿？”
蔚朝霞知道萧郁这么多年未婚，膝下无子，只收了一个徒儿，可今日偏偏身边多了个女娃娃，能够带进戴老夫人内厅的孩子，与萧郁关系绝非一般，所以蔚朝霞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舒涵身上。
舒涵这回学乖了，不等萧郁说话，马上自己作答：“我是他外甥女……”
反正今天她受到的关注够多了，不想再惹是非，这个回答显然排除了蔚朝霞的一切敌意。蔚朝霞的视线从舒涵身上移开，重新定格在萧郁脸上。
“萧郁，你一辈子不结婚，无儿无女，你还说你忘了我？”
“呵呵……蔚朝霞，你年轻时就是这么自信，以为人人都要围着你转，地球没了你都要毁灭是不是？我萧郁不结婚，关你什么事？我不想要儿子女儿，又关你什么事？”
显然，蔚朝霞触动了萧郁的底线，萧老头面色通红，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萧郁，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要这么恨我吗？我给你的信全都退了回来，我的电话你一概不接？你究竟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蔚朝霞再是彪悍，可萧郁一言一行无不是在距她于千里之外，她又岂能看不懂。
“我早忘了，又谈得上什么恨不恨的？”萧郁低下头，显然没了刚才强撑出的气势。
他们之间的对话，越发让人难堪了。
萧易北和舒涵无论如何也是听不下去，管他萧郁事后要不要责备，三十六计走为上。
等萧郁发现两人脚底抹油时，萧易北和舒涵已经拐过了连廊，往边上的小花园去了。
一出了萧郁的视线范围，萧易北和舒涵才敢回头张望。
两人皆是长吁一口浊气，像是经历了一场大仗一般。
“哎哟，你说你师傅年轻时究竟是欠了什么债啊？要惹得人家大婶，几十年了还找上门来？”
舒涵言情小说倒是看了不少，不过这中老年版的还是第一回见。
“哪里是我师傅欠人债，你没听那大婶说嘛，要师傅原谅她。这大婶也姓蔚，我猜应该就是戴夫人蔚朝阳的亲戚，朝阳、朝霞，说不定是姐妹也有可能……”
“蔚家亲戚？那又如何？”舒涵哪里知道什么蔚家、戴家，一系列豪门的关系。
萧易北所知也不多，只是有时候听萧郁说起所谓“江湖”上的传说，有那么一两句入了耳。
“蔚家应该是比这戴家还要豪门似海的家族，所以当时蔚朝霞才因为家族反对甩了我师傅……”
“哦……怪不得，你师傅一辈子不娶亲，想必是这段恋情伤的他太深？哎呀呀……想不到这萧……”舒涵本来脱口而出就要跟着萧易北喊“萧老头”，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住了，“这萧舅舅还是个痴情的人儿啊？”
“痴情个屁！”萧易北也是难得暴粗口，“你没看他度假时那腐败糜烂样儿……各色美女，左拥右抱，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真的？”舒涵不相信了，这萧郁不过是个小老头，这些美女看上他什么呀？
萧易北不想污染舒涵那纯洁的心灵，撇撇嘴一脸不屑：“别说他了，离开席还有段时间呢，我们去逛逛去？”
既然两人已经走到了戴家大宅的后花园，那索性就随着花径走走停停。
戴家之大，真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舒涵小时候随着父母去过江南游玩，也曾参观过所谓中国的四大园林，可此刻走在这戴家大宅之中，舒涵只觉要比那姑苏的园林还要精致幽深。
萧易北跟在舒涵身后，看着身旁的景色，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发紧。
那座假山……那座凉亭……还有那一架灿若云霞的紫藤花……
“萧易北，你怎么了？”
舒涵走着走着，就发现萧易北走丢了。等她回头时，就见他一个人站在小径上发呆。
“啊？”听见舒涵叫唤，萧易北才眨了眨眼睛。
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脑海里怎么总是会浮现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前世还是今生？
“你怎么一直在发呆啊？”舒涵奇怪地瞅着萧易北的眼睛。
她真的很少见到萧易北露出这种神情，迷茫地就像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他的眼神不再深沉，不再冰冷，也不再玩世不恭……而是带着一种脆弱的不知所措。这样的萧易北让她觉得陌生，陌生到心生怜惜。
“发呆？”萧易北揉揉脸颊，“不是……我是在担心师傅……”
萧易北不想让舒涵担忧，所以并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袒露。
“师傅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怕他被那个剽悍的大婶给拐跑了？”
舒涵一想起刚才蔚朝霞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拐跑倒是好了！萧老头这辈子就缺个女人好好管教……”
哪有徒弟这么损自己师傅的？
舒涵缩缩脖子，冲萧易北挤挤眼：“你就不怕我去告状？”
萧易北其实也只是随口说说，一听舒涵的话，赶忙讨饶：“不行，不行！小涵最是仗义，绝对不会出卖我……”
舒涵并不知道萧易北前面究竟是怎么了，所以还故意摊开手掌，开玩笑道：“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