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慕寒,请问……?”
这话问出声的时候,我心里钻心的疼,眼底酸涩一片,攥紧了拳头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茫然地看着我,眼底漏出困惑的神色。
“慕寒……?”她蹙了蹙眉心,“姑娘,你怕是找错地方了。”
“是……是吗?”我心里忽地一喜,那疼痛感瞬间消减。
“嗯。”小丫鬟点了点头,又说:“我跟我家小姐刚到这儿来,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姑娘你去问问别人吧。”
“好。谢谢。”我道了谢,那小丫鬟点头,关了院门。
我有些庆幸,还好还好,还好不是慕寒身边的,不然我都要以为慕寒这儿又来了什么奇怪的女人呢。
我捏着手指往回走,刚走出几步,忽地回神,猛地转过身,望着院子的门口,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脑海之中回响着那一句“我跟我家小姐刚到这儿来……”
慕寒住在枫林别苑的第一排第三个院子里,我不可能会记错这件事的。可那小丫鬟不认得我,不可能会骗我……
如果这样的话……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我心下一凉,转身往枫林别苑的门口跑去,一把抓住守门的小师弟,问他:“慕寒呢?慕寒呢?他去哪儿了?”
小师弟被我摇晃的咳嗽了几声,有些害怕的说道:“慕公子他……他走了。”
“走……了。”原本的动作猛地停住,脊背一凉,颓败地松开了他的衣服,连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另一面的墙上,这才失魂落魄的念了句:“他……走了。”
——
我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枫林别苑回来的,脑海中空白的就只剩下一句“他走了”,他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也没有见我最后一面,就走了……走了……
我整个人恹恹的,像是丢了魂魄似的,娘亲对我叹气,说她早就告诉过我的,慕寒总是要走,起初她絮絮叨叨地劝了我很久,可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后来,她看见我这幅模样,已经不在劝我,就只剩下了叹气。
爹爹倒是很生气,对着我训了许久,又要打我,觉得我没出息,娘亲拦住了,劝住了爹爹。
我那时候心里就只剩下了难过,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慕寒离开的第五日,我失魂落魄地拎着剑去听雨轩,小家伙面带愧疚的看我,见我恹恹的不说话,就一言不发地陪着我呆着。
太阳落山的时候,碧月师叔让我和小家伙去给十堰师叔送点东西,我耷拉着脑袋拎着盒子往十堰师叔那儿走。
进了院子,将盒子递给玉竹师兄之后,就要转身往回走,玉竹师兄却喊住我,我回头,茫然的看着他,就听他说让我等一下,之后便飞快地跑回了屋子内。
我和小家伙茫然的对视了一眼,站在原地不动。
须臾,玉竹师兄从屋子里跑出来,他拎着一个包裹递给我。对我说,这是慕寒临走之前拜托他交给我的。
我猛地一颤,忽然觉得手中的包裹烫手的厉害。
玉竹师兄又说,慕寒身体并未完全康复,似乎是家里出了急事,闹到了飞回去不可的地步,为此十堰师叔加急给他练了不少的丹药,以此来控制他的病情,免得因路途劳累再加重。
他又说,慕寒是在我生辰的那一天走的,临走的时候将这个交给了负责去送药的玉竹师兄,拜托他在我回来的时候交给我。
我抱着包裹往回走的时候,走着走着视野就模糊一片,就停下来坐在石头上抹眼泪。
小家伙一言不发的站在我面前。
我越想越觉得难过,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
哭了半天之后,小家伙叹了口气,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片上好的帕子递给我。
我接过帕子,擦了满脸的泪,随即,抱着站在我面前的小家伙大哭不止。
……
是夜。
我坐在桌边,映着蜡烛的光芒,解开了白天玉竹递给我的包裹。
最上面是一个木盒子,一如我去年生辰他送我的礼物。
没什么心意,依旧是一对簪子,上好的金簪。木盒子下面,依旧是一套衣裳,一套淡紫色的衣裳。我将衣服拎起来,眼泪就啪啪地往下掉。
在衣裳的最下面,是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我颤抖着手打开,白色宣纸上,是慕寒漂亮独特的字体。
满满两页,他给我写了整整两页,我从拆信的时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等看完两张信的时候,哭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一夜,我不知我究竟是哭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
——
那之后,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变成了慕寒来之前的那个我,大大闹闹,说说笑笑。
直到有天,我跟小家伙去后山采野果,坐在石头上休息的时候,小家伙问我,慕寒给我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我闻言一愣,诧异的问他,为何知道慕寒给我写了信。
他蹙着眉头,收回目光,低头咬着野果与我说,他猜的。
我皱着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这时候,我忽然就想起当初我们要去韩家的时候,他在马车上与我说的话,心下奇怪,抓着他逼问了一番,他这才老实交代。
其实,他是知道慕寒要走的。
不光他知道,十堰师叔,碧月师叔,以及我爹和我娘亲,他们都是知道的。
小家伙是去给慕寒送东西的时候,无意之中知晓了这件事。
后来,加上他在听雨轩偶然听到我娘亲和碧月师叔的谈话,这才知道了个大概。
至于让我陪着小家伙回去,纯属是为了支开我,当然,想支开我的,不止是我娘亲,慕寒也是再内的。
而慕寒之所以走,是因为在七月末的时候,接到了靖远侯病重的消息。为此,慕寒临走的时候,还向十堰师叔求了药,并且带走了竹叶师兄。
说起靖远侯,那是北燕赫赫有名的王爷,我以前在镇上的茶楼听说书的说起过他。
靖远侯慕长安,是北燕皇帝慕长风的亲弟弟,先皇在世时,他排行老六,极收先皇喜爱。据说,慕长安十六岁就跟着先皇上战场,那些年北燕战争连绵不断,二十二岁时,他打败西凉,得胜还朝。
同年,西凉因战败义和,将天下赫赫有名的第一美女锦悦公主嫁给了北燕皇帝慕长风。
三年后,北燕和东越起了冲突,慕长安奉命东征,两年后得胜归来,被皇帝此婚,在二十八岁的时候,奉命去了尚书之女,苏雪真。
据说,是个长相英俊,身材修长高大,进可上战场杀敌,退可弹琴作画的风雅男人,也是北燕唯一一个战功赫赫的王爷,被封靖远侯,掌管燕京十万大军。
而慕寒跟这位皇帝亲弟弟的关系,却还要从锦悦公主自杀的事情说起。
锦悦公主自杀后,北燕皇帝让人照顾慕寒,但慕寒天生体弱,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北燕皇帝对外封锁了锦悦公主自杀和慕寒天生病体的消息,将慕寒交给了自己的亲弟弟慕长安照料。
慕长安私下寻访了不少名医,他们对慕寒的情况都没有办法,两年前,有一江南名医被请去,他预言慕寒命不久矣,但若送来墨羽宗,许还有一线生机。
慕长安没辙,上奏皇帝,慕寒这才被送来了墨羽宗。
而在来墨羽宗之前,慕寒一直受靖远侯照料,得知他生病,自是要回去的。
慕寒在信中并未于我提到这些,只说是有要紧事,但却与我说,等他事情解决,自会回来见我。教我好生等待,莫要难过。
我将慕寒说的话转告给小家伙,心下却困惑起来。
按理说,这靖远侯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怎么就忽然重病了呢?习武的人,身子骨不都是要比一般人强壮些的么?
小家伙摇了摇头,低头继续吃野果子。
——
慕寒离开之后,时间过得倒是快,秋末之后,就入冬了。
我每天安安心心的在宗里练剑,小家伙年纪小,长得倒是迅猛,已经长到了我胸口的位置。
他依旧喜欢研究胭脂和药膏,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招呼我过去,告诉我他已经掌握了易容术的精髓,问我想不想做第一个体验者,我心下好奇,易容术我倒是有听说过,但还真没有见过,毕竟宗里没谁擅长这个。
但我爹的师傅的师叔,却是一个易容高手,只是他性格孤傲奇怪,还没来得及收个弟子传授他们,就已经死掉了。
所以后来,墨羽宗才有个奇怪的要求,要求门派一绝长老们必须收徒。
如此一来,好避免技艺失传。
至于小家伙怎么学会的易容术,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追问了许久,他也没告诉我。
半个时辰后,我顶着一张红袖的脸,穿着一身白衣从听雨轩走出来,过往的师兄弟们皆是给我打招呼,但喊的已经不是我的名字,他们喊的都是“红袖”。
而且,我还专门去我娘亲和爹爹面前转了一圈,结果,连他们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