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娆出现在一片布满迷雾的森林里。
这是什么地方……她有些迷惘,只得在雾气缭绕的林间谨慎前行,同时大声唤着“泰戈!”
当初心灰意冷的时候,曾经蛮不讲理地几次强抢泰戈的灵力,如今回想起来,对这只老虎还是颇感愧疚的。
是以突然接到他的求救信号,小娆二话不说便赶了来。
出乎意料的,没有打斗的声响或痕迹,只有一片诡异的宁静。
小娆停下脚步,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她心中渐渐形成。
鲁莽了,至少应该叫上骆一枫一起来的。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白小姐,好久不见。”
小娆身形一滞,缓缓转过身来。
金丝边眼镜,洁净的白衬衫,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艺术家气质。
“苏落阳!”小娆失声惊呼,“怎么会是你?”下意识后退两步,摆出防御的姿态,“泰戈呢?你把他怎么了?”
“那只老虎么……”苏落阳露出狡黠的笑容,眼中阴狠的绿芒一闪而过,“正巧缺了条虎皮毯,便找他来借。”说着,他目光向不远处示意。
顺着他的目光,小娆才看到不远处的树下,一片殷红的血触目惊心,血珠不断落地的滴答声,轻响在死一般宁静的林里,显得格外诡异。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顺着血滴向上看去,那被绑了倒吊在树上的……
那一团血肉模糊,令小娆胸口一阵汹涌翻腾。
“你这个禽兽!”小娆觉得自己要疯了,竭力怒骂道。
“白小姐如此斯文的一位淑女,怎么能说这样没口德的话。”苏落阳一脸平静地嗔怪道,“明明是这位虎兄慷慨,主动要把皮借给我。”
“对不起……”被剥了虎皮的泰戈艰难地开口,“我实在……扛不住……你快走,别管我……”一口腥黑的污血从它口中流出,“鸟叔他……你们要……小心……”
不等它说完,一柄闪着盈盈绿光的匕首,已刺入了它的心脏!
“泰戈!”小娆撕心裂肺地大叫,只觉头脑“嗡”地狠狠一痛,仿佛被什么刺穿了一般。
但她无暇顾及自己,起手祭出紫藤鞭,发疯般向眼前这魔鬼抽去。
苏落阳身形一闪,已轻巧躲过小娆的袭击,口中却冷笑道,“白小姐,我劝你不要这么冲动,没有你那个情夫,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你把我骗来,究竟有何目的?”小娆恨恨问道。
“说我十分思念你,想要见你,你信么?”苏落阳调笑道,见小娆恨恨地再度举鞭,只得改口道,“好吧,是我妹妹想见你。”
“你妹妹,苏落樱?”不情不愿地吐出这个名字,小娆顿觉心中一种异样,仿佛一根许久以来一直扎在心头的刺,又被再度拔出,带得一片血肉模糊。
苏落樱,是骆一枫的合法妻子。
苏落阳意味深长地一笑,转身在雾霭氤氲的林中隐去了身形。
“许久不见,他还好么?”伴随着一个凄凄哀婉的声音,一袭樱花粉色的衣裙在小娆面前渐渐出现。
小娆咬了咬嘴唇,却摆出一副冷冷的神情,“他早已对你绝情,好与不好,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眼前的苏落樱却不愠不恼,“白小姐身为一只走兽,在山中生活得久了,也许不太懂得人世间的道理。”她望着小娆,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有些责任,有些羁绊,不是仅凭爱或不爱就能割舍的,比如,孩子。”
“孩子?!”小娆顿时有些心惊,这才发现,苏落樱怀里,正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没错,孩子,我苏落樱,和骆一枫的孩子。”她有些得意地宣布。
苏落樱的声音不大,但在小娆耳中,却如同一阵惊雷轰响。“你,和他的孩子?”她被震得有些懵,只是机械地摇头,“不可能,他怎么会和你有孩子……”她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事,“他新婚之夜便逃了出来,还刺了你一刀。”这件事,还被苏落阳亲口证实过。
“是。”苏落樱坦率承认,却又冷笑道,“那么,在他刺我那一刀之前呢?想不想知道,在我和他的洞房花烛夜,究竟发生过什么?”
小娆厌弃地冷哼一声,她记得骆一枫跟她坦白过,成婚当日中了他老爹的禁制,一动不得动弹,直到晚上,才终于冲破了禁制恢复自由,随即一刀刺破了苏落樱的丹田为她报仇,然后逃出了骆家。
对此,小娆早已深信不疑。
“碰巧,我的手机录下了当天的一段,白小姐要不要一同看看?”苏落樱掏出手机,手指轻划,已将手机上的视频投影在浓郁雾霭之上。
视频有些模糊,显然是偷拍,但视频中的人,依旧清晰可辨。
视频中的男子,如狼似虎,只是拼命地攻伐、索取,毫不怜惜身下女子初为人妇的痛楚和哀求;而那女子,虽羞怯惶恐,却不敢有一丝反抗,只是忍受逢迎。
“啪!”一道紫色的鞭影划过,雾霭中的影像片片破碎消逝。
“这就是我们成婚当晚发生过的事。”苏落樱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以及,这个孩子的由来。”
“你以为我会信?”小娆冷笑道,虽说视频中那个赤裸的身影她简直不能再熟悉,但如今这年头,高科技造假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苏落樱轻笑道,逗弄着怀中婴儿娇嫩的脸,“你可以回去问他,或者,我不介意做个DNA亲子鉴定。”她抬起头,望着小娆一张阴晴不定的脸,“不过,白小姐也不必太过介意,我知道他不爱我,也不会因为我而离开你……但是,你可想过,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作为一只狐妖,纵使你跟他你侬我侬,难舍难分,也总有要离开尘世,回山修炼的一天。到那时,他正值壮年,寂寞空虚,蓦然想起他在骆家还有个妻子,还有个亲生儿子,你说……他会作何选择?”
小娆咬了咬嘴唇,却说不出话来。苏落樱的话,赤裸裸地揭开了她心底最深的伤口,将她平日不敢想亦不敢碰触的恐惧释放出来。
她忽然觉得头很痛,仿佛有许多鬼怪在她头脑中噬咬哀嚎。她痛苦地抱住头,却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痛苦挣扎中,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脑中响起:杀了苏落樱!杀了他的孩子!你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是啊,一了百了……
她的手颤抖着,握紧了紫藤长鞭。
潜意识里,总觉得这计划有些不对,但越来越多哀怨的嚎叫在她脑中响起,将那一丝不安迅速淹没不见。
手中长鞭扬起,发出紫色的电光,化作一条嗜血的毒蛇,闪电般向苏落樱袭去!
“不!”混沌中,她听到苏落樱在惊恐地大叫,“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
千钧一发之际,她感到鞭头骤然一紧,似是被人抓在了手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狐狸!你在干什么?!”
她蓦然清醒了些,抬眼却见骆一枫一手抓着她的鞭头,身形却挡在苏落樱面前。
她胸中忽然有些酸楚的东西浮起,“你护着她?!”
“稚子何辜!”骆一枫双眉紧皱,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即便你恨她,也不该向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毒手!”
无辜……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小娆在心底冷笑,“刚才,她告诉我,这孩子是你的。”小娆傲娇地抬起下巴,盯紧骆一枫的双眼,“既然你来了,请你明明白白地给我个答案!”
听闻此言,骆一枫显然一惊,不敢相信地转身去看苏落樱怀中的婴儿。
“老公……”苏落樱的声音低而恭顺,“新婚之夜,你交代过,让我给骆家添个嫡长孙……”她满脸温柔地望着怀中的婴儿,又望向骆一枫,“你交代的事,我做到了。”
“我……”对于她的话,骆一枫竟无可辩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兀自愣在了那里。
看着他阴晴不定、渐渐发白的脸,小娆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也化为了泡影。
原来,那一切都是真的,他和她,果然有个孩子!
“好,好得很……”仿佛被极冽的冷泉之水劈头浇下,小娆浑身上下都在不自已地颤抖。眼前“和谐”的一家三口,令她觉得刺眼。
“小狐狸,你听我解释……”骆一枫抚住她的肩膀,语气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慌张。
还有什么可解释……她大力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竟笑了出来,“我又被你骗了……我怎么就这样不长记性?”她肆意地自嘲,用自己的话狠狠戳着自己的心,“我真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傻瓜,傻得不配当一只狐狸。”她冷笑着摇头,“你说你爱我,我信了,你说为我叛出骆家,我信了,你说要养我一世,我也信了。如今,你又要对我说什么?是愿为我抛弃妻子,还是劝我接受现实,让你坐享齐人之福?”
她赤裸裸的嘲笑,在他听来是如此刺耳。相处了这许多日月,共同经历过生死,本以为能与她心灵相通、彼此信任,却不料她这样轻易便被挑唆,又如此的自以为是……
骆一枫索性放开了手,反问道:“口口声声说我骗你,小狐狸……你对我,就完全坦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