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转间,听见周瑜突然道:“她决定要打掉。”
还在纠结的吴觅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周瑜横了他一眼,“这几天我陪她去了医院检查,确诊后她考虑了两天下了决定,昨天去医院约好了下周做手术。觅子,不是我要说你,你俩在一块就不能做点措施吗?”
吴觅张了张嘴,声音哑在喉间。
“反正这事也给你说了,卫莱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是男人就赶紧接手过去,免得还要老子来给你们操心,还被你小子背地里摆一道,我这是图啥呢。”
听着周瑜的数落,吴觅没有回嘴,跺跺脚丢下一句:“我去找她。”就撇下我们跑了。
等吴觅跑远后周瑜来拉我,“贾小如,这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当时卫莱一脸煞白地跑来找我时我原本还不想理她,可她求我带她去医院。再一说是那事,我还能怎么办啊。”
我质疑了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吴觅?”顿了顿,迟疑地道:“孩子应该是吴觅的吧。”
“这还用说?不是他的难道还是我的啊?”周瑜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话说出来了意识到不对,偷偷觑了我一眼,小声道:“你可别乱想啊。”
我冷哼出声,板着脸说:“我不乱想。人家的女朋友怀孕了,找的却是我男朋友,然后我男朋友还偷偷瞒着我带别人去医院检查,周公瑾,你给我说说这是个什么理?”
周瑜急了:“不是这样的,我有想给吴觅打电话,可卫莱拿到检查报告确定怀孕后就情绪不稳,说如果我敢告诉吴觅,她就从那楼梯上滚下去。后面我也是烦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那意思是如果不是今天吴觅跟我把你逼出来,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们了?”
周瑜别扭地回:“那是人家的私密事,我一个大男人能那么多嘴地到处去说吗?”见我脸色不善,他又立即改口:“不不,我正要找觅子的,后面仔细想过这事,毕竟是觅子搞大了人家肚子,于情于理都该他来负责解决。”
他也知道于情于理?我觉得他这人就是脑袋犯浑,也不看是什么事就揽自己身上。亏得吴觅跟他是兄弟,对他为人也信任,要换成别人,早就兄弟翻脸反目成仇了。
谁能不往坏处想?凭啥人家怀孕了找的不是自己男朋友,而是他?
总之我这心里的疙瘩是越加大了。
周瑜也知道自己不对,环着我肩膀好声说话:“贾小如,这事我给你道歉,别气我了好不好?”我扭过脸不想看他,来气。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手机在口袋里响,掏出来一看眉宇蹙起。
我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卫莱,没好气地道:“人家又找你了,还不接?”
“不接了。”说着他直接给摁掉了。
可过了几秒钟就又打来了,周瑜再摁掉,那边再打,我气不过怒斥:“你要么关机,要么赶紧接了,别在我面前装。”
没料我的手机也响了,竟是吴觅打过来的。
一接通就听见吴觅在那头沉声说话:“让老大接她电话。”
周瑜眼神沉了沉,划过通话键,手机里卫莱的声音传出:“你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好了不给他说的吗?”
静默一瞬,周瑜平静开口:“卫莱,他有权知道。”
“周瑜——”卫莱尖声而喊,“你说他有权?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我重重一震,看见周瑜惊惶而抬的眼,耳朵里嗡鸣作响,脑子也霎那变成空白。
依稀听见周瑜惊怒的声音抵进耳膜:“卫莱,你TM胡说八道什么?”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忽然间变得很陌生,甚至感到畏惧。
可当我往后退开一步时,他立即震怒地拽住我,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楚。
后来是他抢过我的手机拨转号码吼:“你们TMD在哪?”
我被周瑜强行拽着走,长手臂用力揽紧我的肩膀,“走,我们去当面对质。”
并不在操场或者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走出了校门,周瑜拦了辆出租车把我推进了后座,他随后坐进来报了个地名。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我被他拉下了车茫然回看,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一脸无助。
来到的是一个酒店式的公寓,电梯一路往上到十楼,周瑜拽着我走到某扇门前直接抬脚去踢,嘴里喝着:“吴觅,开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吴觅开的门。
我被拉进去后听见门喀的一声关上,心头颤栗了下。
一眼就见卫莱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背站在落地窗前,长发披肩在后,而地上凌乱。
显然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经历了一场风暴。
周瑜直截了当地扬声质问:“卫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莱的情绪倒不像在电话里那般激动,她头也不回地道:“就是字面意思。”
顿时周瑜怒火上扬:“老子碰都没碰过你,你那肚子里的种就变成我的了?啊?”说着他又怒看吴觅,“觅子,是不是连你也觉得老子动了你的女人?”
吴觅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讥讽。
这时卫莱回过头来,我目光一刺,只见她半边脸很红,有些微肿。
下意识地去看吴觅,是被他打的?这时才注意到吴觅似乎更狼狈,他的白衬衫上都是污渍,额头浏海下似有被指甲划过的血痕,头发也乱糟糟的。
周瑜眯起了眼,自是也看出来了,恼怒交加地道:“我说你俩闹能不带上我吗?”
吴觅突然轻笑出声,嘴角的弧度无边讽凉:“老大,上个月你有没有喝醉过酒?”
周瑜在寻思,我却记起了。
那天晚上周瑜跟他同学一块出去吃饭,到了晚上九点多了还打电话来叫我去KTV唱歌,我当时例假来了身子不舒服,就推了。等到了夜里十二点时,他打电话把我吵醒了,电话里他说着想我想得睡不着之类的醉话。
他那酒量,基本上几杯下肚就趴下的人,喝醉是常事。
只听吴觅垂眸又道:“老大你太粗心了,陪着卫莱去检查,居然没看单子上孕期多久。四周多,差不多刚好那几天吧。而一个多月前卫莱要跟我分手,我没再碰过她。”
周瑜慌了。一路过来周瑜一直都紧拽着我的手怕我跑,所以这时候他的手明显的颤栗有被我察觉到,他慌了,我知道。
所以现在吴觅是在论证——原本不可能的事成真了?
卫莱幽声说话:“阿瑜,原本我不想告诉你的。想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就让这孩子悄悄地离开吧,可你偏偏要把吴觅也拉进来,那就把所有相干的人都拽进来吧。”
“不可能。”周瑜从齿缝中迸出三字,他摇着头,“我不可能会动你。”
“你喝醉了!”卫莱抢白,目光幽然转向我,讽凉而言:“你把我当成了她,压着我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犹如慢动作般,周瑜缓缓转过眸来,眼神里没了以前的坚定,多了惊惶不安。
相反的,比起之前的情绪波动,这时候我反而很冷静。没有大声质问,也没有仓惶而吵,更没有当着谁的面哭,只是与他静静地对视,只是,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多余的。
就像在看一幕戏,戏中有主角有配角,无疑周瑜是那个主角。
我不过是观众。
是不是现在戏要落幕了,而我这个观众也该退走了?
“周公瑾,你松开我。”
周瑜眸光一震,像被震醒了一般,抓着我的手更紧了,“贾小如,这事还没弄清楚,你不能就此判我死刑。”
“要怎么弄清楚?”吴觅突然开口,并且走了过来,与周瑜剑拔弩张地对峙。他问:“是不是要卫莱把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你才肯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老大,我一直拿你当兄弟,当哥们,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我……”周瑜难得失言。
我深吸了一口气,极尽所能地保持理智:“周公瑾,你先松开我吧。等你把这件事弄清楚了,解决了,再来找我谈好吗?现在,请让我先离开。”
掌中沙,抓握的再紧都会慢慢流失。周瑜再不愿松开我的手,仍然一丝丝地散开了力道。
在他的掌垂落而下时,我掌间的温度也骤然而失,感觉心头像有什么重重落下。
吴觅说:我送你下去。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踏出周瑜的视线。
出了门忘记了方向,胡乱走到安全通道,就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下。慢慢的,我越走越快,是觉得这静谧的楼道太过压抑。
十层楼,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层台阶,等走出大楼时抬起头,有雨落在我脸上。
老天爷在这天似乎也是心情多变,早上明明出了太阳,下午就转阴了。刚才还没下雨,这时却下起了蒙蒙小雨,似乎在映照着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