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薛老这神情，不会真的有孙女什么的吧。
“咳咳”林涛被薛老的咳嗽声拉回了现实。
薛老站在哪里，颇有一股武林高手的风范。
缓缓的抬起手，定睛一看，八极拳起手式。
“你有几招是错误的，看我给你演示一遍。”
说罢，薛老动了，
一套八极拳，薛老打的虎虎生风。
林涛看着，渐渐入神，身随心动，心随意动。
起手，
清晨的风有些微冷，吹散了林涛额头的发。
汗珠密密的分布在林涛的额头上。
阎王三点手，猛虎硬爬山
左右硬开门，霸王硬折缰。
迎门三不顾。迎风朝阳手。
黄莺双抱手，立地通天炮。
这几句话林涛早已熟记于心。
过去林涛一直不明白这几句话的意义。
八极拳也空有其性，而不得其意。
可今天林涛突然的顿悟了，
拳一遍又一遍的打着，拳风呼呼的响着。
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充斥在林涛的全身。
已经打完一遍的薛老，背着手带着笑意的看着林涛
“这个小子真的是一个奇才啊，居然悟得了拳意。”
清晨的阳光下，林涛汗如雨下。
拳风和枷锁的声音响成一片。
突然林涛停了，还是保持着出手的姿势，却不在动了。
空气一下子宁静了，不远处的鸟鸣与林涛微微的喘息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林涛张开双眼，顺势收拳。
“明白了吗？”
薛老带着笑意走了上来。
活动了活动手脚，林涛向薛老鞠了躬
认真的说道“谢谢薛老教我拳法，林涛没齿难忘。”
薛老哈哈大笑，拍了拍林涛的肩膀
“林涛小友何必这么客气呢？你愿学，我愿教，这便是缘分。”
林涛也笑了，学着书里的腔调说道
“薛老说的对，这是缘分，是晚辈唐突了。”
薛老数落道
“你这小家伙就知道油嘴滑舌。”不过眼中却是充满了笑意。
“林涛小友。”
“薛老别林涛小友，林涛小友的叫了，听的怪难受的不如直接叫我小涛吧。”
“好好，小涛，哈哈”
薛老笑道，说完抬头看了看天
“这天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
说完也不等林涛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这个薛老倒是个奇人，”
林涛挠了挠头，表示完全看不懂薛老的处世准则。
肚子咕咕的叫着，
“先去吃饭，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了。”
路边小摊传来诱人的香味。林涛的双眼一下子直了。
“真没有出息。”暗夜骂了一句。
林涛快步的走着，要不是怕别人嘲笑，林涛估计都要飞过去了。
“小子，有点出息行不？先擦擦你的口水。”
刚走近小摊，林涛就喊道
“老板，一碗豆浆，两个鸡蛋，再来三块钱的油条。”
暗夜似乎看到了林涛口水流了出来。
“好赖，稍等。”老板回应道。
小摊上人很少，不是老板做的不好吃，而是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族的饭点了。
老板是个中年的胖子，还有两个是请来的雇工林涛从这里吃过几次饭，也听人家说起过这个老板的故事。
老板原来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一个漂亮的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年他的公司出现了状况。
他的合伙人欺骗了他，一夜之间他一无所有。
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房子，车，全没了。
谁也不知道当时的他有多么绝望。
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可祸不单行啊。
他的老婆当时正在外地出差，听说此事后怕他想不开，连夜往回赶，结果出了车祸，高度截肢。
看着近乎瘫痪的老婆，嗷嗷待哺的孩子，一贫如洗的家。
老板产生了轻生的念头，那年治安没有那么好。
大街上四处可见买老鼠药的，药店也没有现在那么严格，
老板先去买了一包老鼠药，又去买了一些砒霜。本想一死了之，却不想，小偷又光顾了老板。
老鼠药连同老板仅有的十几元钱也偷走了。
破旧的出租屋里，老婆和孩子正躺在床上等着他回去。
老板一摸兜。这次真的是一贫如洗了，仅剩的钱也被贼光顾走了。
那十几元还是跟亲戚借的啊，老板的手微微的发着抖。
这次出去，老板是打着买菜的借口出去的，
看着双手空空，身无分文的自己。
老板想点一根烟，下意识摸了摸兜。
一声苦笑，或者说是绝望的哀嚎。
饭都吃不起了，哪里抽的起烟？
破旧的厨房，老板微微颤颤的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余光瞥向卧室，老婆服用了安眠镇痛的药，现在还没有醒。
儿子也熟睡着。
自己总不能用刀杀了他们吧？
老板的内心一直在挣扎着。
犹豫着，
儿子醒了，也许是要上厕所，
老板心虚，立即就要藏起菜刀来。
慌乱中，老板的手被菜刀划破了。
“爸，你回来了啊。”
儿子发现了厨房的老板，
“老爸正在给你做好吃的。你就等着吧。”
老板强颜欢笑，始终没有告诉幼小的孩子真相，
“就算是告诉他，他也不知道吧，毕竟他才五岁多。”
儿子不懂吗？
他不知道什么是破产，什么是一贫如洗。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很累，很疲惫，他的头发都白了。
老师说，头发发白不是老了，就是发愁。
很明显父亲是发愁啊。
还有母亲，虽然父亲对他说会好的。
可他明白母亲是不会好了。
懵懂的儿子知道父母的辛苦，自己能做的只有装作不知道罢了。
上完厕所，儿子就继续睡了。
看着儿子继续睡了。
老板松了口气，伸出手来，
血顺着手往下流，
疼，这是老板唯一的感受。
一想想一会儿子也会这么痛，
老板不由的一阵心酸。
一个不小心，刀落在地上。
“咣当。”
“谁？”
老婆惊醒，一脸的警惕。
自从她被高度截肢后，神经就不正常了，
要不是知道老公已经一贫如洗，此时的她也许会更加的疯狂。
“我。”
老板在厨房应了一声。
卧室传来一声喘气的声音。老婆松了口气。
“回来了。”
“嗯。”
短暂的沉默。
“今天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板苦笑道。
又是一阵的沉默。
老婆突然说道“如果我死了多好，我就是个累赘啊。”
老板大惊，
虽然早就知道老婆有轻生的念头。
可这是老婆第一次说了出来。
老板手忙脚乱的跑到卧室，被地上的刀还绊了一跤。
“老婆，不要想不开啊。”
老板一把抱住老婆。
老婆哭着“我就是个累赘，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老婆，说好的我会养你一辈子的，”老板也声泪俱下。
儿子也抱住了老板，“爸爸，妈妈。”
“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嗯，好好的活下去。”
就这样，老板决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认真的面对生活。
现在，老板已经把债务还清了，儿子也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家里虽然不是很富裕，可一天天的忙碌着，老板也很幸福。
……
这个故事，林涛忘了是谁给他讲的了，
林涛觉得很励志就记住了，现在想想，
也释然了，这不过是一段别人的往事罢了。
“小哥，你的豆浆。”
林涛一下子回过神来，
老板笑吟吟的脸，和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出现在林涛面前。
“谢谢老板。”
看着乳白色的豆浆，
林涛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擦了擦嘴角，
林涛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真香。”
“好喝吧”老板笑了一声。把油条和鸡蛋也拿了过来。
“嗯嗯，好喝。”
林涛点了点头，赞叹道。
已经快要八点了，也没有几个吃早餐的了。
那两个雇工收拾着桌子。
老板兴许是累了，毕竟忙碌了一个早晨。
一屁股坐到了林涛的对面。
林涛一阵狼吞虎咽。
也没有管老板为什么坐在那。
老板一脸慈爱的看着林涛“慢点吃，别噎着。”
林涛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嘴却没有停，
转眼一碗豆浆就见底了。
“再来一碗。”
“好。”
老板端起碗走到摊前，拿起暖壶又倒了一碗。
看起来老板的心情不错。
油条鸡蛋都吃完了，林涛也就快饱了，
慢慢的喝着碗里的豆浆。
“小伙子，你是哪的？”
“我是学生，nd的学生。”
“奥，怪不得，”
林涛和老板闲聊了两句。
这老板姓刘，叫刘峰，快五十了。
老婆叫孙慧。也是五十上下
儿子叫刘凯。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老板的故事上。
“老板，就是那个你破产那个事是真的吗？”
林涛好奇的问道。
老板面不改色，依旧带着笑容
“是真的啊。”
“那你”
“为什么我会这么开朗，还好好的活着？”
老板哈哈大笑。
掏出一盒烟发给林涛一支，自己点了一支。
吸了一口。
“前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
林涛立马凑了过来，
哪天之后，我决定必须要活出个人样，不能在让我的老婆受苦。
可哪里又那么容易啊。
老板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
翻身需要资本，可那帮亲戚，
自己有钱的时候，他们趋之若鹜，
可等自己落魄了，他们却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刘峰拉下脸。一家一家的去借，
最终也没有借到多少。
晚上吃饭。
“峰子，借了多少？”
“放心吧，借了不少。”
刘峰笑着，
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掩盖住了抽血后留下的针孔。
“为什么不说实话？”孙慧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刘峰的心一下子乱了。
“真的借了不少，”
掏出包，刘峰从中拿出了四百多元钱。递了过去。
“看，借了这么多。”
胳膊上的针孔却漏了出来。
孙慧刚刚才出院，当然知道刘峰胳膊上的抽血留下的针孔。
看见老婆的眼神，
刘峰立即收回了手，再次用袖子遮住。
“那是什么？”孙慧平静的说道。
刘峰知道自己老婆的脾气，在生气前，她总是这么平静，
自己还调笑说，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这次宁静，自己却要扛不住了。
刘峰干笑两声
“没有什么，继续吃饭吧。”
“你去卖血了，对吧。”
孙慧的泪滑了下来。
没有意料之中的暴怒，而是两行泪痕，
慌乱的擦掉孙慧的泪痕，
“老婆，别哭啊。”
儿子也说道“妈妈，别哭了。”
“你的眼中还有我吗？”
孙慧的泪一直往下流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峰沉默了，叹了口气
“还不是怕你担心吗。”
“那你就不说？自己扛？我们可是夫妻啊。”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啊，这些苦，我身为一个男人就该自己扛。”
刘峰用几乎为吼的声音说道。
说完声音又哽咽了。
“我能怎么办，没有人愿意借给我们钱，没有人，……他们认为我们还不起。”
看着原来意气风发的丈夫，现在脸上却出现了一些皱纹。
孙慧不说话了，泪却止不住的流。
“老婆，别哭了，我们有翻身的资本了，我以后不会再去卖血了。我保证。”
也不知道孙慧信没信，反正她是止住了泪。
床上，刘峰辗转反侧，
钱够吗？
当然不够，即使是在当时的上世纪九十年代，这几百元也不够。
“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叹息。
明天还要继续啊。
奔波，借钱，卖血。
钱还是没有借上多少，
不过这次刘峰聪明了，吃饭期间，一直没有露出胳膊来。
台灯下，刘峰一遍又一遍的数着钱。
钱依旧的不够。
借钱，
钱没有借上。
卖血，这次没有卖出去，因为医生说什么也不抽了。
“你已经连续来了两天了，再抽，你就可能会死。”
刘峰更加憔悴了，
“老婆，我回来了。”
打开门，一片漆黑，没有人回应。
不会出事了吧。
刘峰向卧室冲去
半瓶安眠药撒在了地上，
孙慧在床上趴着，
刘峰急忙叫来救护车，
一夜抢救，孙慧活了，
刘峰再次一无所有。
“老婆，相信我好吗？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儿子。”
林涛目视着孙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