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垌镇，镇中心沙河街。
此刻黑夜，婷丽理发店二楼仍旧热闹的很，不时传出几声呦呵的叫喊和桌面的碰砸声，弄得周围的街坊邻居安宁不得，但有火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这一带海城虎的凶名，还有哪个不知道？
理发店的后门砰地打开，海城虎醉醺醺地走出来，在一条胡垌口角落里头，直接脱下裤子，把水管拧开放水，也不知道是醉还是咋的，放着厕所不上，非得跑来胡垌口里。
“虎哥，还有两把你这数就没了，今天先这样呗。”一个男子靠在门口，抓着一个酒瓶笑道。
“哪能，才几点？先让老张给我记着，回头我再还他。”海城虎扶着裤裆吐着酒气说道。
“那行，虎哥够任性，我去帮你兑着先。”那人摆晃了一下酒瓶子，接着转身进了屋里头。
海城虎整整站了十余秒，把膀胱里头的压力全部释放出来，这才提上裤头，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好多，醉意也少了很多。
海城虎靠在墙壁，拿出一根烟点着。
这会儿二楼正在热闹头，不知是谁赢了大把，嗷嗷叫了一声，连路边的野猫都惊了一下，对面的二楼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想起，一名男子啪地一声把窗户打开，怒气冲冲地看过来，但接着见着一楼门口的海城虎正眯着眼看来时，顿时吃瘪，连忙又合上了窗户。
海城虎嘿嘿笑了两声，呼出一口烟，很是享受这种被别人畏惧的感觉。
路边的灯光闪了一下，灯光愈发暗淡，昏暗几乎蔓延了整条胡垌，海城虎不在意地抽完最后一口烟，正打算进屋里头，忽地脚步一停，忽地看着另一头路边的胡同口。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一动不动，就好似黑暗中的幽灵，面向着这边。
要不是二楼此时响起的吆喝声，海城虎还真感觉到那么一点阴森的感觉。
他本着不想管这么古怪的一个人，但路边那人一声不吭向着这边走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海城虎倒也看清这人的装扮，黑裤子黑风衣，带着浅口罩墨镜。
不知道还以为跑错片场的一黑衣人。
“海城虎。”
那人来到这边的胡同口口，在后头路灯的照射下，影子拉的老长。
海城虎打量着他，扯着嗓门叫道：“咋的？整的跟蝙蝠侠一样，挑事啊？”
黑衣人笑哼了一下，口罩下传出沙哑的声音：“挑事算不上，只是得拜托你还点东西而已。”
“啥？”
“钱。”
“哦……”海城虎恍然地点点头：“原来是来要债的，兄弟打听老子海城虎的名头不？想追老子的债，没留下条胳膊腿都算轻的了，滚吧，趁老子现在心情好。”
“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拿钱，你拿欠条，就两清。”
“如果你想挑点事，那我也奉陪。”
海城虎眯了一下眼睛，看着这黑衣人的块头，又看着后头空无一人静悄悄的街道，笑了一声。
“那我倒很想看看，不还，你能咋样？”
说着便靠在墙壁上抱着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块头比自己一半的黑衣人。
黑衣人也不废话，缓缓走来，夜风呜呼抚动，一边围栏的一个易拉罐被搜刮地摇摆不已，最终掉落下来。
落地的刹那，黑衣人的右脚脚尖猛地向地上一插，而后一撩，半块火砖被挑起，起到半空之际，黑衣人身形转动，左脚准确踢在火砖上。
呼！！
海城虎已被这一幕唯有电影里头才有的情节看傻眼，猛一扭动，火砖砸在他身旁的粉刷墙上，激得一阵粉末掉落。
海城虎额头冒汗，知道自己小巧这黑衣人了，但等他在抬眼之际，本有三四米距离的黑衣人就如同闪现一般，瞬间到了眼前。
肚子猛地被呼了一拳，海城虎吃疼，这种感觉跟中午被那学生挨的一拳似曾相识，因为肚子的疼痛，他本能地弯下腰来，接着下巴又受了一击。
这种感觉就好似被下巴被石头磕了一下，坚硬无比，牙齿松动之际，海城虎本能地把拳头挥到前头，想找到还手的机会，但手臂传来的剧痛霎时让他没了这个能力。
迅速挥动两拳后，黑衣人又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接着是海城虎的一声惨叫。
毫无疑问整条的关节，已经被邢乐扯得分离，也就是脱臼。
黑衣人抓住他的头，撞在墙上，声音依旧显得沙哑和平淡。
“现在你想清楚了没？”
海城虎疼痛说不上话，满脸都想充血了一般的通红。
“虎哥，咋回事？！”
“咋啦？”
同一时刻，楼上的人听到这一声惨叫，好几个人立马窜了下来，一冲出后门，就见胡同口的角落里被摁在墙上的海城虎。
几个人顿时感觉不妙，指着黑衣人叫嚣，让其快些放开海城虎，后头几人则进里头抄出了家伙。
霎时间一伙赌徒便把两边的出口给堵住，虎视眈眈地盯着角落里的两人。
“妈的，快过来弄死他！”见着人把这里都围住了，海城虎有了底气，立马吼道。
黑衣人却在冷笑，说道：“人在我手里，你们最好掂量一下。”
“当老子吓大的？有本事就弄死老子，看你能不能走出去！”
海城虎见着黑衣人手里根本没家伙，赤手空拳的难不成自己还怕？
那伙人也发现了这一点，纷纷围了上来，手里持着家伙，在黑夜闪闪发亮。
黑衣人靠在海城虎耳边，说道：“听说把脱臼的手接上疼痛会翻倍，我倒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等海城虎说话，就听啪的一声，海城虎撑不住这种剧痛，又惨叫出声来。
那一伙人见着快步围上来，黑衣人则把继续拉向后头，一手把他的头死死摁在墙上，另一手则拉直他的右臂，手指扣住关节处。
“我替人接过不少关节，也脱过不少，如果想我可以让你试试那种手臂“若即若离”的感觉。”
那伙赌徒听着，都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就好似受到了顾虑，海城虎见着，立马怒道。
“妈的，你们傻叉么，这家伙又没家伙怕个毛啊？”
几个人顿时醒悟，感觉真是智商跟不上，但刚没冲几步，就又立马停下来。
只见那按住海城虎头额的手腕一甩，一抹寒光闪现，一柄小刀立马就抵在了海城虎的脖子根上。
“你就这么想被这东西抵住喉咙？”
海城虎脸皮抽搐，硬声道：“你不敢动手……啊！”
黑衣人忽然一用力，刚把海城虎接上的手臂关节立马又脱离了下来。
“你只需回答问题，还或是不还？”
海城虎喘着粗气，脸庞已经疼得全是冷汗，黑衣人见他不答话，手指又陷入他的关节里头。
海城虎立马一个激灵，连忙叫道：“慢着慢着，我还还不行！”
这实在太折磨人了，一条手臂关节反复被人脱来脱去，这种疼痛并没有因之而麻痹，反而是疼痛一次比一次翻倍。
他实在忍受不了了。
到不如先妥协一下，先摆脱出来。
大丈夫能屈能缩，这句讲的还是很在理的。
黑衣人不为所动，继续沙哑着声音道：“让他们拿钱。”
“你得说我欠你多少债啊？”
“五千。”
一听着五千块，海城虎睁大了眼睛，问道：“宋杰的？”
“正是。”
“你是今早那帮学生派来的人？！”海城虎咬牙道，今早那帮学生不可能有这种胆量，敢一个人来找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拜托了人。
这一刻，他忽地想起当时那叫学生走时说的一句话。
咱们山水有相逢。
海城虎吞了吞口水，说道：“那帮学生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只要你现在放开我。”
“没人雇我来，多少钱也没用，我只要那五千块的债。”
“钱到，债清。”
“是宋杰？”海城虎猜测，但想想又没那可能性，宋杰对付自己不至于费这么大劲。
“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黑衣人手腕继续加大力气，海城虎连忙求饶，然后看向对面的一伙人。
“老张，快！五千块拿过来！”
听着这话，一伙赌徒面面相觑，一个个不说话，打架他们很乐意帮忙，但如果涉及到钱的话，对于他们这般视钱如命的赌鬼来说，换谁说话也没有用。
这会儿突然让他们把五千块这么一大笔数扔出来，不管有没有，他们显然都不愿意。
对于酒鬼来说，可没有什么兄弟好说，钱就是他们的手把手哥们。
谁要做这出头鸟，白白把五千扔出来？
见着他们明显都不愿意，海城虎气的够呛，吼道：“妈的，叫你们帮我给着，又不是不还，哪这么磨叽？！”
“虎哥，不是我们不给，只是我们这些人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来玩两把的……”
“这……这没那么多现金啊。”
一伙人面露为难地说道。
“兄弟，你也听到……”海城虎小心翼翼地瞄向黑衣人。
“这与我无关。”黑衣人继续抵着海城虎的喉咙沙哑道，明显他不会管这个。
“凑着，你们都凑起来，凑够五千！”
一伙赌徒还是犹豫，个个抓着家伙不说话。
“你们这帮娘养的，我说了，先把钱凑了扔过来！”
海城虎继续叫道，叫的时候，还一个劲地给他们使眼色。
前头的一个人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现在已经把人给围住了，而且这个点周围也没啥交通工具，只要他们先稳住黑衣人，把海城虎给放了，那黑衣人在这一带根本没地可走，事后把人给逮住了，这钱也就回来了。
想着，那人和一伙人低语，也了解他的打算。
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只能暗叫倒霉，你说欠谁的债不好 非得欠宋杰的，现在被人用刀子抵着喉咙来逼还债了吧？
其实一伙人手里攥着的数额还是不少的，只能不愿交出来喊穷罢了，没一会儿，几个人凑着便够数了。
那人拿着一大叠碎钱，刚想上来，黑衣人便吩咐道。
“拿袋子来，一个个数着给我装进袋子，不够数的话，继续凑，别想着蒙我。”
那人抬头，显然有些不耐烦，但见着海城虎的颜色，又没有办法，只得按着他说的来。
不一会儿，那人数着数额，把钱装进一个帆布袋，五千块还真不多不少。
把钱都装进袋子后，那人便直接扔在黑衣人的前头。
黑衣人脚一撩，一手便抓住那个纺织袋，一直想瞄着机会挣脱的海城虎，本想借助这个空挡挣脱，却不料被黑衣人一撩后脚，顿时跪在地上，直接被黑衣人一脚踹在屁股，整个人飞出去来了个狗吃屎。
一伙人连忙上来，扶起海城虎，黑衣人倒也没有阻止。
海城虎额头青筋都暴跳出来，一推开众人，怒声吼道：“给老子弄死他！”
接着指着角落里头的黑衣人，叫道。
“妈的，走啊！你今天能平安出这沙河街，老子就跟你姓！”
黑衣人沙哑地一笑，说道：“呵呵，我可不稀罕你跟我姓。”
说着，他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白纸，弹在地上。
“钱还条还，说到做到，自个儿好好留着吧。”
这话一说完，黑衣人手臂忽然一甩，纺织袋被抛出，但不是想着海城虎等人，而是向着胡同后的空地。
“记住，欠债要还钱，人不要这么横行霸道，不然这天不收你，那我来收你！”
黑衣人说完这一句话，猛地一步迈出，跳到右边围栏上，随即脚掌踩在围栏上猛一发力，身躯再一扭，双手抓住另一头围栏，手掌发力，整个人轻松地翻过了这三米之高的围栏。
一伙人看的傻眼，海城虎顿时暴跳如雷。
“还傻站着看屁啊，快给我追！”
一伙人连忙向两边跑去追人，几个人甚至还想像着黑衣人翻过那围栏，但压根就挑不上去，只得放弃。
他们鬼知道那比他们还矮一个头的黑衣人是怎么跳过去的……
数十分钟后，一伙人在后头交错的马路上聚齐，一个个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显然被累得够呛。
但等他们绕到屋后头后，压根就没再见过那黑衣人的身影。
就像幽灵一般，神秘出现，又诡异消失。
“虎哥这可咋整？人根本找不着，也不知道长啥样。”
一人喘着气问道，一个蒙面人。
“不用你来说！”
“虎哥……”
“说！”海城虎霍地转头瞪他。
“我们那债……”那个人腆着脸，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后头几个刚才凑钱的人也直勾勾看着他。
谁也没想到，那黑衣人竟然就这么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了，还不带留有任何足迹的那种。
这一下，他们几个可真的是后悔了。
也不知道这五千块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我说了我知道。”
海城虎忍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
深吸一口气，海城虎从衣袋拿出那张欠条，看着上面借债人宋杰的名字，好一会儿才放回口袋。
海城虎叹气一声，感觉心里生出一种油然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