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假装没有认出来，借这个短暂的时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思考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想要干什么。
徐来福再往前走几步，我看清了他的脸，皱纹并不是很深，比我第一次看到他时要年轻多了，甚至比他被宋信带走时也要年轻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经过打扮，显得整洁年轻了。
“老徐，你还没死啊？”我装作惊讶的样子。
徐来福干笑一声：“还能喘气呢，看来你混得不错啊，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来福略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到旁边说话，不要让别人看到了。”
我心中暗忖，宋信没有杀他，而且他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是他已经为宋信效力。但不知道他是真的投诚，还是委屈求全，如果是前者，他必定会要我拿出铜钱。
走到一个角落，徐来福说：“我好像有跟你说过，以前我师父是一个帮会中的成员，现在我也加入了这个帮会。今天我来这儿，是要调查一件事，希望你对我说实话。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也算是有些交情，无论如何我都会关照着你一些。但要是你说假话骗我，换成了别人来调查，恐怕……”
我立即判断出他是受宋信挟迫的，装作惊讶地问：“看起来很严重啊，发生了什么事？”
“山洞炸开之后，有人看到你进去了，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拿走了什么东西？”
我顿时背上冒冷汗，如果真的有人看到我进去，我一否认就代表了说的全是假话。但真的有人看到我进去吗？两个电工和保安绝对没有看到，最有可能的是白鹤真人和沈自然，他们当时在附近。但白鹤真人要是看到了，宋信就不用再派徐来福来问，而是直接把我抓去逼供了。沈自然与他们是敌对关系，即使看到了也不可能告诉徐来福我进去过，所以这是敲山震虎，根本没有人亲眼看到我进去。
“我没有进去。”我强作镇定，“当时我又不知道里面炸出了古墓，里面灰尘很大而且不安全，我师父叫我回宿舍，我就回去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进去。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死了五个人，都是离奇死亡。更奇怪的是我没见到他们之前就梦到了他们跪在村庙里，我也是跪在地上的人之一，所以我非常怕我也会死，就算是隧道里面有金山银山，我也不敢跑进去啊。”
徐来福“嗯”了一声：“有人看到你回去吗？”
“保安应该看到了吧，我也不确定，当时我没跟他们打招呼。”
徐来福显得有些为难：“这就麻烦了，有人看到你与谢知顺走到洞口附近，却没有人看到你离开。我相信你，可是别人就不这么想了。”
果然没人看到我进去，我的胆气立即壮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如果我跟我师父一起进去了，就会跟他一起被保安堵在里面，可那时我明明在外面，所有工人都可以证明。”
徐来福点点头：“嗯，有道理。但是有一件重要东西丢了，必定是被谢知顺或者白鹤道人藏起来，看来我只能去问他们了。”
我有些慌了，如果他们怀疑到谢知顺头上，就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甚至有性命之忧！但这也有可能是徐来福故意打“亲情牌”，他以谢知顺的安全来胁迫我。我装作若无其事问：“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徐来福道：“我也不清楚。”
我的声音提高了一倍：“你都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却怀疑别人拿走了东西，你是不是脑子……”
徐来福示意不要大声：“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在千层塔的底座上，有一个迹痕，有一件东西被人拿走了。”
原来破绽出在这儿，白鹤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我说：“我师父出来的时候，把全身衣服都脱光了，什么都没有带出来。那时白鹤真人还在里面，可能是他藏起来了吧？”
徐来福摇头，没有说话。
我必须得洗清谢知顺的嫌疑，这个包袱得沈自然来接：“那会不会还有别的人进去过，当时没人知道里面有古墓啊？对了，两个进去的人都还没出来，保安就封锁了洞口，这就说明还有一个人知道里面炸出了古墓，会不会是这个人更早进去过，拿走了东西？”
徐来福脸色有些阴沉，“嗯”了一声没说话，他当然已经知道通知保安封锁洞口的人是沈自然。
我装作好奇地问：“你说的千层塔是什么东西？就是大货车运走的那个吗？”
“嗯。”
“那东西很重要？”
徐来福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不该知道的事情你不要多问。我看你在这里做得挺好的，那就好好工作，不要招惹是非。我走了。”
徐来福说完转身就走，我问：“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等等，老徐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徐来福停步但没有回头：“什么事？”
“你不是会看相算命吗？你看我还能活多久？有一个叫周健的道士说阎王派城隍要我的命，原因是我与三十七条人命有关，可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啊，会不会那次溃坝淹死的人算到了我头上？这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啊！”
徐来福沉默了几秒钟：“每个人都是会死的，活得有意义就是马上死了也无憾；活得没有意义，空活百岁也是浪费，所以你该想的不是还能活多久，而是活着的时候该做些什么？”
我愣住了，其实这些观点在学生时代我就不止一次读到过，老师也说过无数次类似的话，但我从来没有当一回事。此刻从徐来福嘴里说出来，我却像是当头棒喝，心灵震动。人终有一死，在有限的生命中，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该做些什么？
徐来福不再说话，步入黑暗之中。
我感慨万分，或许徐来福已经醒悟了，这是有感而发，但他想做的是什么？他还能做他想做的事吗？我相信他是受宋信胁迫的，但也是真的想从我这儿问到什么，可能宋信就在附近偷听，或者用手机监听，不知现在有没有打消他的怀疑。
松懈下来之后，我感觉酒意又上来了，头痛头晕，精神难以集中。走回宿舍，躺到床上，我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没想出什么结果。突然我想到了成仙，正是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无数人想要长生不老，不惜一切代价。承露盘内是否真的隐藏着成仙的秘密？如今承露盘在我手里，也许我有机会……不，承露盘只是一部分，缺少了“通天梯”是没用的，而我不可能再接触到“通天梯”。
成仙什么的，就是天方夜谭中的天方夜谭，还是睡觉吧。
三天后，所有武警和专家都撤走了，改由保安看守洞口，工地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得以进入。我也在这第一批人员之中，走进了隧道。
炸塌下来的地方已经被清开，碎石大多被转移到了洞窟内。洞窟内只有满地碎骨，无法分辨原来的模样，通天梯、不朽的那具骸骨、宝石等当然早就被拿走了。
工程师和技术员们很快就拿出了方案，隧道按原计划路线前进，空腔的地方铺平地面之后直接浇筑混凝土成为隧道轮廓。前面同步开挖，挖出的碴土尽量填充洞窟，还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运输成本。方案定下来之后，再经过一些具体的测绘，设计，三五天内就可以动工。
不久后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我们的上一级承包商因为贿赂、造假等问题被查办解散了。吴财升的公司正式承接了这个工程，还接收了他们的大部分人才，获得了独立承建这个工程的资质。
工程队资质评定是非常麻烦的，单是人员方面要求，就要拥有N个相关专业的注册建造师，N个相关专业中级职称技术人员，N个有证书的管理人员，每个组N个有等级证书的技工……高级人才还有从业时间要求等等，简而言之，不是有钱就能短时间获得资质，但吴财升借这个机会做到了，他才是大赢家。
对于我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沈自然变成了我同事，算起来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一定还有人暗中盯着我，可能还不止一股势力，所以无论如何不敢去拿承露盘。我也不能离开工地，这样更容易让人起疑，所以我只能安下心来，跟着谢知顺学修机器。
在忙碌的工地上，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谢知顺老老实实干机修，沈自然尽职尽责做他的总工程师，遇见的时候笑一笑打个招呼，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谁的心里都没有秘密。
转眼就到了夏天，隧道贯通，工程接近尾声。打孔组、爆破组、喷锚支护组等相继撤离，一些其他单位的工人来做路面铺设、植被修复、道旁绿化之类的工作，入住在我们营房，人员有些杂乱。
我和谢知顺很快也要撤离了，而且听说通往岩下村的路可能要扩建，我藏东西的地方就在小路边不远，扩建的话有可能被人发现或者被填埋。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也没人跟踪我，现在应该可以把东西拿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