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绘的到来并没有能够让两人的关系破冰,反而让林溪稍微动摇的心再一次坚定了下来。尹然继续朝九晚五的在楼下蹲守,电影开机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在车上通过网络视频完成,其他人倒是都已经习惯了,只是一段时间下来尹然的脸色熬的更难看了。
从林溪出事后尹然就在医院寸步不离的守着,直到她被医院判定为脑死亡。那时候的尹然已经和尹家决裂,为了林溪以后的住院治疗费用,他开始重操旧业。电影的成功证实了尹然离开尹氏依旧可以亮,却没能让他感觉到光热。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守护林溪,曾经最爱的电影也被排在了之后。
尹然从来没有放弃过唤醒林溪,为此他不惜找最专业的医生用最顶级的医疗器械,当然,花费也是不可小觑的。所以尹然不得不紧接着开始准备下一部电影,但和之前一样,基本上所有可以用网络解决的问题全部在医院病房中完成,只有看到林溪他才可以一边安心做其他的事。
而现在,林溪已经不需要他时时刻刻守护了,但尹然的习惯却改不掉了。只是这样日积月累的熬着,林溪的身体恢复的同时,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让人担忧。林奕好几次都忍不住开口劝尹然好好回去休息休息,他却固执的不肯动摇。
终于,尹然病倒了。
起初只是春夏交替的季节性感冒,尹然吃了两片感冒药后就没再当回事。结果到了晚上感冒突然加重,半夜发烧烧的尹然晕晕乎乎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林奕下楼买早餐才发现他不对劲,急忙把人送去了医院急诊,又是打针住院的一通折腾。
林奕忙到中午才回去,故作不经意的解释说出了尹然住院的事情,却遗憾的没能看出林溪的反应。尹然这一烧把这段时间身体累积的状况都带了出来,体质变差让他反反复复烧了四五天,自然也没能再去林溪家楼下蹲守。
林溪每天早晚拉窗帘,再也看不到那辆熟悉的车子,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林溪立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敢再去深想。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自己肯定能够忘记尹然,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忘就忘了。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林溪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关注楼下那个位置,可一连几天,那辆熟悉的车却始终没有在楼下出现。林溪不禁有些担心尹然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但之前是自己不让林奕在自己面前提起尹然,现在也不好再去问他的情况。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林溪无意中就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关注楼下的停车位。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林溪不禁觉得心中烦闷,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下了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尹然常停的那个停车位前。还好林奕去买菜了,林溪松了口气转身准备上楼,突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毫无理由的,林溪觉得自己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没有转身去看,而是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准备离开,却还是没能逃开身后的人。熟悉的温度覆在背上,林溪被身后的尹然拥在怀里,一时间四下无声,天地寂静。
“小溪,我……”
林溪屏息打断他的话道:“放开我。”
尹然的身体一僵,不舍的喟叹着“小溪,我好想你。”
林溪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又一遍重复道:“放开我。”
尹然留恋的缓缓松开胳膊,低声说:“小溪,你别走。”
林溪只觉得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等的拧了一下,她挣开尹然的怀抱,暗暗深吸一口气,转身与他直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心头都是一震。尹然的手慢慢紧握,才能阻止再次把林溪拥进怀中的冲动。而对林溪,她同样要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冷静。
“你来这里干什么?”
尹然的嘴唇动了动,手背还贴着输液针孔上的胶布,脸色仍然过分的苍白。他静静的看着林溪,眼神无限哀求。
“小溪,我想见你,疯了一样,就想见到你。我原来以为是见不到你的,没想到你正好就在这里,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那句“上天注定”让林溪的心一痛,情绪却奇异的平缓下来。她看着尹然,一字一句的说:“如果非要说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那肯定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但无论多少债,死过一回都该够偿了。”
尹然摇头,眼中的神采暗淡下来。
“不,小溪,你不欠我的,是我欠你的。”
林溪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说出口的话自己听着却像是飘在云端一般。
“尹然,现在我已经醒了,四肢健全,头脑清晰,所以你没什么可觉得愧疚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我,那就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不可以,小溪,唯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尹然的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伸手去拉她。林溪却身体后退一步,硬生生的拉开了距离。
“可我想要的,只有这个。”
或者说,我能要的,也只有这样了。
“小溪,你别这样……”
林溪没有再说话,她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扇门,那扇门后面有她的家,她的避风港。此时此刻,她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再也不把柔软表露出来,也再也不用受伤了。
“小溪,小溪……”
踏进门的那一刻,林溪听见了重物坠地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尹然闭着眼睛虚弱的躺在地上,想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
林溪说服自己,就算是要形同陌路,面对昏倒在路边的陌生人,自己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她转身急忙走近,摇晃尹然的身体也没能唤醒他,林溪有点慌了。尹然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林溪这才响起打电话叫120,但她掏出尹然的手机,却看到上面的来电联系人显示着“简绘”两个字。
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林溪的嘴角弯了弯,却连一个嘲讽的笑容都没能露出来。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电话已经自动挂断,紧接着再次响了起来,林溪的指尖抖了抖,然后接通了电话。
“尹然哥哥,你在哪里,你……”
林溪打断她,冷静的说:“我是林溪。”
电话对面的简绘一愣,突然有些语塞。林溪看了眼苍白无力的尹然,垂眸冷静的说:“他在我家楼下昏倒了,你过来把他带走吧,我要回家了。”
说完林溪就要挂断电话,简绘连忙道:“等一下。林溪,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和尹然哥哥真的没什么,我回国本来是想和你解释的,但是后来尹然哥哥生病,他身边也没人能够照顾他,所以我才在医院陪他。他今天早上刚好一点就在医院呆不住了,我就猜到他是去找你了。
刚才护士说他到时间该输液了,我才打电话找他的,其实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简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只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好像一直在帮倒忙。
“我不想听,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都已经和我无关了,你也不用特地跟我解释。总之,你快点来把人带走吧。”
简绘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些有用的,可能就要成为破坏两人感情的元凶了。
“林溪,你听我说,我和尹然哥哥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就是青梅竹……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因为两家是世交,所以从小认识而已。尹然哥哥他爱的人是你,就算你成为植物人他都从来没有变心过。所有人都觉得你醒不过来了,可他等了你半年!”
林溪的手覆上眼睛,不想再去看那个人。她哑着嗓子,轻声道:“是嘛。那恭喜他,不用再等了。”
林溪挂断电话,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简绘迷茫的看着手机发呆,心里反省自己是不是好心帮了倒忙。
旁边的座椅有人坐了下来,简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那人却直接开口道:“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很懊恼,我会以为你刚才一口一个‘尹然哥哥’其实是在炫耀。”
简绘转头看着旁边坐下来的医生,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真、真的吗?”
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无害的俊帅医生一脸真诚的接着说:“而且虽然你为了表示清白一直强调你们没有关系,但我觉得配上你的前言后语,反而像是在故意炫耀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简绘倒抽一口气,结巴道:“那、那、那你的意思是,我刚才,真的帮了倒忙?”
那医生点头道:“对,如果你真的是在帮36号病人的女朋友解释的话,是帮了倒忙没错。”
说完,他留下一脸懊悔的简绘,起身走到了远处的护士站。护士站里一群八卦小护士早就等不及了,一见他过来连忙围着他问:“怎么样,怎么样齐医生,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36床的女朋友啊?”
摸鱼的保洁大妈撇嘴说:“不会吧,我看两个人都好客气的,可不像是恋人。”
其他人叽叽喳喳说了一会儿,这才消停的转头看着齐冀。齐冀耸了耸肩,这才悠然的开口说:“她说,不是。”
看着那个被自己说的坐立不安的单纯女人,齐冀本来只是打赌打输了跑去搭讪,现在却真的觉得这个女人有点意思了。只可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