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疼痛中醒来的。
醒来的我意识一片混沌,我记得我是往江底沉去的,莫非现在我已经死了。
脸颊上忽然传来阵阵的温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舐着我,我努力的睁开沉重的双眼微微转头,就看到大黄正站在我的脑袋旁,舔舐我的东西正是大黄的舌头。
大黄一身湿漉漉的,看着也挺狼狈,直到现在看到大黄,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没死。
顾不得庆幸,我下意识扭着头看看四周,天依旧是黑的,周围仍然是密集的芦苇荡,我的双腿还泡在江水里,我能感受到刺骨的江水在拍打着我。
我大概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是不知道怎么追踪过来的大黄,在我向着江底沉入前找到了我,并泅水将我拖回了岸边,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眼前的情景就只有这样一个可能。
我顾不得多想,就想爬起来,这个夜还没有过去,我依然处在危险当中,无法确定我是否死掉的刘飞龙,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我的手刚撑一下,身子就重新砸回了江滩上,前胸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时我才想起在最后挣脱的时候,阿铭给了我两刀。
忍着疼,我将前面的衣襟撕开一点,借着白色的月光,我看到我靠近心脏位置的前胸,有一条被江水泡的发白的伤口,现在还在丝丝的往出渗着鲜血。
居然是贯通伤,而且是靠近心脏位置的,我不知道这样我都没死,到底该不该庆幸了。
我现在没法给自己包扎,试了试发现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那现在这样和死也没有区别了,这荒野我得不到尽快的救治,肯定没命的。
“狗哥,别舔了,谢谢你让我免了喂王八的命,好歹留个全尸。”我仰躺在江滩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虚弱说:“狗哥,你走吧,咱俩这狗命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先前和你说我的江湖有你一份,只是没想到我的江湖路就这么长一点,老子还没有睡过女人呢!”
我的眼角蓄起一滴泪,人之将死当然有很多遗憾,但是现在这短暂片刻里,我能心心念念想起的也就是处男这一条了,许多女人倩丽的影子划过我的脑海,但也只能是镜花水月了。
大黄果真不再舔我,我以为通人性的大黄听懂了我的话,就要离我而去的时候,大黄却一下咬住了我肩上的衣服,开始将我朝后面的芦苇荡里拖。
“大黄,你干嘛?”我虚弱的声音里有些惊讶。
大黄自然不会回我的话,只是四肢用力的踩进江滩的泥地里,咬着我拖行。
我竟然真的被大黄拖动,身子在江滩上拖出一道泥泞的痕迹。
大黄是一条极度通人性的狗,这样做一定是有目的的,在惊愕片刻后,我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强忍着身上伤口撕裂的痛楚,开始配合着大黄的动作。
半小时左右艰难的拖爬并行,我几乎要痛晕过去的时候,我和大黄终于穿越了一片芦苇荡。越过这片芦苇荡后,我眼前出现了一条小道,而在小道的前方,一个旧船改造的临时渔屋出现在我的眼睛里,此刻渔屋里透着点点灯光。
这一刻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不顾伤口愈发崩裂的站起来朝着渔屋跑去,但是只跑了两步就重新摔在地上。
大黄这时再次替我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冲着渔屋“汪汪”叫了两声。
渔屋里面的灯光闪烁了两下,接着我就看到渔屋前面的木门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披着有些厚重的花袄子出现在木门前,拿着手电筒朝着四野照了照。
小姑娘似乎没有看到我,照了两下就回身想要关掉小屋的门。
“这,在这里……”我努力的挥挥手,尽最大可能让声音洪亮些。
手电筒的光终于照射到我的身上,小姑娘看到了趴在野草堆上的我,以及在我身边摇着尾巴的大黄。
犹豫了一下,小姑娘从木门边捞起一根木棍,然后才向着我这里走来。
“你是谁,为啥大半夜的跑这里来?”离着我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小姑娘停下脚步,有些警惕的看着我,毕竟在三更半夜,我一个男的出现在这荒凉江边,还一副要死的德行,充满诡异的色彩。
“我是跟着老爹出来打渔的,结果晚上在船上的时候风浪大没注意,掉下了船,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我受伤了,救救我。”刘飞龙这种事没法给眼前的小姑娘说,我就尽可能简单的撒了个谎。
小姑娘住在江边渔屋,家里自然也是打渔为生的,听着我的话稍稍宽心,手电筒的亮光也让她看到我的后背确实有血迹,就走过来搀扶住我说:“我先扶你进屋,这里离着医院远着咧,等会儿我给我爹打个电话,他在江面上捕鱼呢!”
旧船改的渔屋不大,被隔成了三个隔间的样子,其中应该一间用来住人,一间用来煮饭,一间用来上厕所。
我们进去正好就是住人的这间,空间不大,往里就是一张床,其余空间散落着各样的杂物,大部分都是捕鱼用品,小姑娘一家估计也就是临时在这里住宿。
被小姑娘扶到一张矮脚凳子上坐下,直起身的小姑娘看了看我的脸,然后开口说:“我帮你看看伤口吧。”
我受的伤是贯通的刀伤,别说小姑娘没法处理,就是能处理我也不能给她看,因为只要让她看到我的伤口,我刚才编造的谎言就露馅了。
“不用了,我伤的还挺厉害的,你把电话借给我,我给我爸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联系人来接我。”我摇摇头说。
小姑娘没有坚持,点点头:“那好吧,我刚在上厕所,电话还在里面,我去给你拿,你等一下。”
讲完这句,小姑娘就朝着里间走了。
小姑娘很快走进里间,然后轻轻带上了木门。
在小姑娘往进走的过程中,我一直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总觉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直到小姑娘带上门,我才想起刚刚小姑娘出来渔屋的景象,那明灭两下的光就在我现在这屋床的位置,根本就不是在厕所,小姑娘在撒谎。
一瞬间不好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身体刹那间有了一点力,我从椅子上蹒跚而起,直接冲向里间,正好看到背对着我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一部手机,上面正拨着的号码,赫然是110。
“你干什么?”我一下抢过小姑娘手中的手机挂掉,然后说。
小姑娘的反应也很快,在被我抢走手机的一瞬间,手就抓住旁边的一把菜刀,比着我说:“你别动,我看了你的手和脸,你根本就不是打渔的,你身上的伤是刀伤,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顺着小姑娘落在我身上的视线看到我的前襟,那是先前被我撕开的口子,我都忘了这个。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观察的这样细致,短短时间发现这么多的破绽。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晚是被人追杀,追杀我的人应该还在附近没有走,所以现在很危险。我不会伤害你,我只要给我的人打个电话,等他们来接我走就可以了。”我尽量放缓语气,怕刺激到小姑娘,如果这小姑娘再给我两菜刀,我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小姑娘将信将疑。
而就在此刻,渔屋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在么?”
竟然是阿铭的声音。
我的脸色一下难看的要死,小姑娘脸上也浮现恐慌的神情,因为我刚和她说有人追杀我,现在就有人敲门,那来的是谁,不言而喻。
“把刀放下,不要说见过我,否则今晚咱们都要没命。”我尽量压低声音一句。
说完,我顾不得小姑娘怎样,将大黄抱起放进旁边盛着水的水桶里,然后将水桶盖子盖好,接着就朝着最里间的厕所走去了,我也要找个藏身的地方。
里间厕所空间更小,除了一个通往下面芦苇荡的排污口,就只有一扇小窗。
“你有事么?”外面小姑娘的声音,应该是出去在门口和阿铭对话。
“小姑娘,你这里今晚有没有陌生人来过啊?”阿铭的声音。
“没有啊。”小姑娘说。
“可是我听到你这里有狗叫。”
“那是我家散养在外面的狗,平时就在外面跑,遇到这芦苇荡里野鸡野鸭什么的,就喜欢瞎叫,你这黑灯瞎火的跑这地方来,也小心些别被它咬到。”
没想到小姑娘也是个编故事的高手,难怪那么快看穿我的谎言。
“是这样啊!”阿铭好像信了,但还没等我松口气,我就听到木门“砰”的一声响,应该是被阿铭踹开了。
我心里顿时发慌,不知道阿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顾不上别的,只能打开眼前那扇小窗,然后爬出去,踩在外面的一根横梁上。
“你……你要干什么?”是小姑娘惊慌的声音。
“我的一个朋友走失了,我怀疑在你这里。”阿铭的脚步声离我这个位置越来越近。
最后,阿铭的脚步就停在了厕所当中,我和他之间就隔着一层木板了,我甚至能听到阿铭的呼吸声。
生死一线之隔。
偏偏在这时我脚下没力,就要踩不住那根横梁。
“汪汪。”
渔屋外传来狗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