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芷青那儿得知,这儿是靠近胡灵江的一个村落,半月前,她取江水煎药时,正巧见到离澈从望风崖上摔下,她便将他救了下来。而半月后的今天,她又再次救下了晕倒的孟长歌。
他们村落上的老一辈都认为胡灵江中有神灵,所以少有人往那儿去,她也只会半月去那一次取些江水。
她救下离澈时,从他穿着的衣衫上便看出他不是寻常人,后来为他处理伤口时,又在他胸前发现一块牌子,上头刻着一个“楚”字,所以,她便索性唤他阿楚。
“阿楚……”孟长歌轻唤。
离澈手一顿,碗中的汤药差一些洒出来,他稳了一下手腕,将汤药放到了桌上。
芷青让他每一日都给孟长歌送药,想着他们两多见见,他兴许可以想起些什么。
然而,三天过去了,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
汤药送到,离澈转身要走。
“等一下。”孟长歌将他叫住。
“坐。”孟长歌指向旁边的凳子。
他不动,杵着。
“嗯?”孟长歌笑着按了按拳头。
他咽了口口水,识相地坐到了离她最远的座位上。
孟长歌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匀碗中的汤药,又无意地问着:“你喜欢芷青?”
他的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一下,确保孟长歌打不到他之后,他点头道:“嗯,我喜欢她,所以姑娘你就别打我的主意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孟长歌并未理会他的话语,只是问道:“为什么喜欢她?温柔?贤惠?长得好?”
“她是我的娘子,我当然喜欢她的全部。”
“娘子?若她并不是你的娘子,你还会喜欢她吗?”
孟长歌直勾勾地看着他,离澈顿住,眨了眨眼,“她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娘子,我虽然失忆了,但我记得她头发上的味道!”
孟长歌不耐烦,“你是不是傻,她不过是用木槿叶洗了头发而已,寻常人家不都是用木槿叶洗头发的么?”
她见离澈没有反应,索性就拿起自己的一缕头发递给他,“你闻,我头发上的味道与她是一样的。”
离澈摇头,“就算是一样的,我的娘子也只有她。”
“你不闻闻怎么会知道,你记忆中的味道根本就是我头发上的呢?”
他一扭头,拒绝道:“不闻。”
“为什么不闻,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是说就算是一样的,你也只喜欢她一个么,那闻闻又怎么样?”
孟长歌站起身来将头发递的离他近了些,他却嫌弃地一皱眉,“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让一个大男人闻你的头发,一点都不害臊的吗?”
“我不害臊?这话你也说的出口?那你以前那么对我岂不是很下流很无耻?”她看着离澈那一脸正气,半点也不似从前那般,她无奈道,“果然是失忆了,连性子都变了。”
孟长歌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凳子上,有些失落,“那不闻就不闻吧。”
离澈撇了撇嘴,悄悄地去看她,面上有些犹疑。
孟长歌突然抬头,笑问他:“看什么?”
他眨了眨眸子,低低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他问的很小心翼翼,身体也有往后倾的趋势,很明显他是在怕孟长歌打他。
孟长歌漫步目的地搅动着汤药,有几滴被她搅动了出来,滴在了手背上,这汤药本就很烫,滴到的地方瞬间就红了。
“走?你很想走吗?”
离澈咽了咽口水,不敢答话。
孟长歌笑着摇头,“你想走的话,就走吧。”
话刚出口,那头就霎时站了起来,然后退开孟长歌一米远,一转身,就飞快地出了房间。
他依旧是穿着一身蓝的,那是芷青给他买的,粗布衣裳,半点都不华丽,但他却很爱穿,总之这几天每每见到他,他都是这么一身。
孟长歌时常在想,假如他真的娶了芷青,该怎么办,又假如他终身都不恢复记忆,她又该怎么办。
她很恨那天为何没有和他一起跳崖,即便他依旧是失忆了,但也不至于,他醒来时,只看到了芷青。
她长得好看,性格又温柔,还妙手回春,想必不管是谁,失忆后醒来看到她,都会喜欢上她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房门被推开,芷青走了进来。
“他怎么了?为何看上去不太开心?你和他……”
孟长歌淡淡道:“可能,是看到我所以不开心吧。”
芷青张了张嘴,踌躇了半响,又问道:“他还是没能想起来吗?假如,他再也想不起来了,姑娘打算如何?”
打算如何?假如他再也不喜欢她了,她还能打算如何?把他绑起来?
孟长歌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不过现下他确实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我了。”
“听姑娘说他是太子,那么姑娘你也是宫中之人吧,芷青虽不知道你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他如今已经失了忆,也回不去曾经的生活了……”
孟长歌将她望去,她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攥着衣角。
“那听芷青姑娘的意思是,你想他留在这儿,与你一起生活?”
想不到孟长歌会这么直白,芷青有些慌张,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想不起原来的生活,也想不起长歌姑娘你了,但他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不能老是为了以前的事而耽误现在的生活。”
孟长歌扬了扬眉,就算再笨的人也能听出她话中之意,这明显就是在给她下下马威了。
她一笑,“芷青姑娘说的很对,但他的身份特殊,能不能留在这儿,并不是你我他所能决定的,而是整个楚国,我相信姑娘你温柔大方善解人意,一定可以体谅他的是不是?”
她愣住,咬着嘴唇。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长歌姑娘你好好休息吧。”
孟长歌点头,见她快步走出了房间。
也并不是她嫉妒心太重,只是这些事情,真的已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假如离澈没有失去记忆,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焱诀与姜无做交易,弑君夺位。
君陌装病,六王年纪尚小,若是大司马再找不到离澈,他的太子之位便保不住了,而焱诀会正大光明地成为下一任太子,若是他将太子之位拿到手,那么楚王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前世已经经历了一次君陌弑君夺位,这些事情的发展,她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假如焱诀当上了楚王,想必他也会与君陌一样,铲除异己,那些皇子后妃自是不用多说,即便是夜家,失踪的苏司寇,还有朝中离澈的党羽,都难逃一死。
她叹了口气,可如今离澈失忆,即便可以顺利回宫,又如何能斗得过焱诀?也不知,苏慎行到底去了哪里?
她喝了已快凉掉的药,呆坐到了晚上。
刚铺完床准备脱衣服,离澈便破门而入。
她的衣裳脱到肩膀,便见到离澈站在了她面前,视线停留在她裸露的肩膀之上,她一愣,立刻将衣服拉了上去。
离澈的视线也随之移开,只不过面上竟浮起了两块可疑的红。
孟长歌眨了眨眼,问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
“我……”他说的有些结巴,不敢正视孟长歌的眼睛。
孟长歌狐疑地上前去看他,点着他的脸颊问道:“你脸红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向后退开了几步,否认道:“我没有。”
孟长歌不理会,也转过身去,将她的衣服整理好。
却听得他突然拔高了声音,语气间有些生气。
“你……为什么要欺负芷青!”
“欺负她?”孟长歌回过身子,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那她为什么自从和你说过话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刚刚还哭了。”
孟长歌扬了扬眉,“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闷闷不乐,可能是她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呢?”
“你……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欺负芷青!”
他直着身子,很有气势的冲着孟长歌喊。
孟长歌咂了咂嘴,上前了一步。
“没错啊,我就是欺负她了,想要我不欺负她吗?那你就过来让我亲一下,怎么样?”
“你!”他很生气,“不害臊!”
孟长歌白了他一眼,“考虑好了没有啊,要是你不亲,那我可就要继续欺负她了,你要知道,我是有武功的,保不准明天心情不好,把你的芷青打的鼻青脸肿啊!”
“别!”
孟长歌扬眉看他,他似乎很焦急。
半响,他开口问道:“是不是只要我让你亲一下,你就不会再欺负她了?”
孟长歌点头,“嗯,虽然我这个人脾气比较暴躁,不过呢,只要她不来惹我,我就不会欺负她。”
他一攥拳头,有种视死如归的意味,“那你快点,可千万不能让芷青看到。”
说罢,唇一抿,闭上了眼睛。
孟长歌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无奈,从前都是他想尽办法要占她便宜,如今,怎么到反过来了,在他心中,现在的自己是很讨厌的吧,欺负芷青,还逼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她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近他身边,抱住了他。
离澈身子一震,睁开了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那个身影,眼神有些复杂。
他动了动身子,孟长歌道:“离澈,让我抱一会,一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