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妃被抬回了昭徽殿,摇影的尸体也被侍卫拖了出去,殿中留下的那一条长长的血印还残留着血腥的气息。
君陌自请去渝州治理雪灾,明日便要出发。
楚王自然对他是愧疚的,但他执意要去,楚王也只好应允,只是他对这个儿子已经刮目相看了。
而这,便也是君陌的目的,世人皆说他狠心,可他也曾无奈过。
“多谢殿下相助了。”
孟长歌已然换去了囚服,一身淡蓝色的襦裙衬的她更加清瘦了。她额头上的伤疤未曾淡去,只是用了头发稍稍遮盖住。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触摸她的伤痕,孟长歌向后退了两步。
他一怔,反应了过来,望见了离澈那一双嫌弃的眸子。
离澈轻哼了一声,“四弟这一招棋走的妙啊,就连父皇都被你蒙骗了。”
君陌轻笑,“彼此彼此,只不过二哥这般精心策划,四弟却全身而退,说起来,倒有些驳了二哥的面子,还望二哥不要怪罪才好。”
离澈亦附和着笑,“自然是不会怪罪的,只不过四弟可要小心了,这渝州也不是那么好呆的,据说流氓匪寇众多,可千万要小心这些,别睡着后被人砍了脑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劳二哥担心,四弟一定会当心的,绝不会让人取了性命。”
“那就祝四弟好运了。”
“咳……”孟长歌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字字相对,句句戳心,不免的觉得自己有些尴尬。
“二位殿下,如果没有什么事,长歌就先走了。”
刚要走,便被君陌拉住,“长歌这么急做什么,陆瑶就快到了。”
她停顿住,却听得君陌与离澈道:“二哥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我与长歌还有些话要讲……”
言外之意,你可以走了。
谁晓得离澈也不是个好惹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嗯,那讲啊。”
接着,就抱臂看着孟长歌与君陌二人。
“怎么不讲了,不用介意我,我又不是外人,四弟你不是说你要娶她么,你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弟妹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君陌的嘴角抽了抽,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但眼下他也不想输给离澈,明日他便要去渝州了,若是他走了,便再也无法控制离澈与孟长歌的往来了。
他拉过孟长歌的手腕,柔下了话语与她道:“明日我就要去渝州了,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遇到什么难办之事,绝不可冲动,写信告知我,知道吗?”
孟长歌有些尴尬,离澈在边上看着,她很想逃脱,即便他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她也不想被他所误会。
但君陌抓的很紧,半点也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四王殿下你安心去,长歌不会有什么事的。”
君陌见她服帖了,一笑,“好,那你也安心等我回来。”
他撇了一眼离澈,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又雪上加霜地说了一句,”就是不知我能不能赶上二哥的婚礼。”
这话一出,他感觉到手下的力度陡然松了几分,他仿若不知地去帮孟长歌撩开被风吹乱的发丝,孟长歌也如意料之中地没有躲避。
“等我回来了,便娶你做我的四王妃。”
不等孟长歌去拒绝,离澈却突然冷笑一声,“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会丢下她去渝州。”
他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祝福四弟与长宁县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二哥了,四弟也祝二哥与二嫂永结同心,儿女成双。”
“呵……”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离澈摇了摇头,甩袖而去。
“离澈……”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孟长歌下意识地抬脚想去追,却被君陌拦住。
“长歌,你想做什么?二哥现在身边已经有了夜小姐,你还不能放下他吗?”
是啊,他身边已经有了幽姬,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他喜欢她时,便得不到她的回应,如今他不喜欢了,却又要去烦扰他,难道要他永远不能安宁吗?
孟长歌,你太自私了,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与他纠缠,那就永远都不要再介入他的生活啊,即便是面,都不要去见才对。
她停住了脚步,直看着离澈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也不知是风太大还是眼睛太酸痛,竟然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君陌皱眉,擦去孟长歌眼角的水雾,虽不情愿但还是安慰道:“别哭,以后便不要再想着他了,我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孟长歌往后退了一步,偏过了头,不让他看到她的眼睛。
“四王殿下错爱,长歌承受不起,况且长歌今生都不会踏入皇家,四王殿下还是不要在长歌身上花心思了。”
“为什么?”君陌不容抗拒地上前一步,“还是因为我二哥吗?可他下月都要娶太子妃了!”
“并非全部因为太子殿下,四王殿下,你与我殊途。”
“殊途?为何殊途?那你说,我们之间到底要怎样才会不殊途?”
孟长歌垂下眸子,“怎样,都是殊途。”
孟长歌别过身子,望着那头遥遥而来的奂庄与陆瑶。
“殿下,陆瑶已经到了,我便带着陆瑶回孟府了。”她欠了欠身,往后退去。
君陌想上前追,却又碍于奂庄与侍卫们,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孟长歌也知他不会追上来,君陌在感情面前,永远都会先衡量权利与利益,就如同现在这样,他放不下他四王殿下的一个面子。
这便是殊途,永远不会同归。
君陌愣于原地,心头失落一闪而过,他低声问着身边的奂庄:“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去渝州,我总觉得,这一去,便要永远失去她了。”
“殿下,若不去渝州,您又如何才能在陛下面前证明你的清白呢?”
终究是一闪而过的,君陌叹了口气,看着那个蓝衣身影道:“那便回府准备吧,明日一早便走。”
孟长歌一路都不做声,陆瑶自然也不敢作声。
孟长歌将她从慎刑司提出,她不知孟长歌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既已知道所有事情,难道竟不恨她吗?
孟府还是一如往常的清静,甚至更加寂寥了,听闻孟长安又去了宫中,孟长璃这些日子也时常不在府中。
沈氏与柳玉萧倒是时常在一起喝茶,见着孟长歌回来,二人都十分欣喜。
璎珞红着两只眼睛从西院跑出来,一见到孟长歌便抱了上去,一旁的沈氏与柳玉萧眸中也含了些许水雾。
安抚好这三人之后,孟长歌才将陆瑶带回西院,她吩咐璎珞取了一杯酒来。
孟长歌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瓷瓶,从里头取出一粒药丸,放进了酒杯之中,那药丸遇酒即融,轻轻一晃,便消失在这酒杯之中。
陆瑶在一旁看着,吓得一下便趴倒在了地上。
“小姐,求小姐饶命啊,陆瑶知错了,求小姐饶陆瑶这一条贱命!”
孟长歌晃了晃酒杯,笑,“别紧张,其实我也舍不得你,毕竟你跟了我四年。”
“四年?”陆瑶虽不知孟长歌在说什么,但她现在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是王贵妃她用我家人的性命要挟奴婢,奴婢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不得已?陆瑶啊,你跟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觉得你家小姐我,是个良善之人吗?”她起身,走至了陆瑶身边,“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你有问题了,所以我才设下陷阱,为的就是用你来引出你的幕后主人,现在,你已经没有用了,也该上路了!”
她蹲下身,一把捏住陆瑶的下巴,容不得她反抗,将杯中之酒尽数灌进她的嘴里。
至烈之酒,见血封喉。
片刻,陆瑶已经口吐鲜血,笔直地躺倒在了地上,璎珞小声地呼出声,一时间,她竟有些惧怕孟长歌。
孟长歌将手中酒杯丢了出去,拍了拍手起身,“怎么,不过是处置了一个不中用的丫头,需要你们一个个的用这么同情的眼光看着吗?”
丫头们齐齐地往后缩了几步。
“记住了,若是有人胆敢再对我动什么歪心思,下场,会比她还要惨烈,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希望你们可以引以为戒!”
“璎珞,丢去乱葬岗。”
璎珞还怔在那处不敢动,被孟长歌一个眼神看去之后,才悻悻地去拖陆瑶的尸体。
也许是璎珞这小丫头被孟长歌吓到,这几日她都没有太多的与孟长歌说话,不过也好,这小丫头平时就吵吵闹闹,她也正好趁这段时间清静一下。
太子要娶太子妃的事整个上京都知道了,近来大司马府也十分的闹腾与忙碌,想借助祝贺而来攀关系的大小官员进进出出,几乎要把夜家的门槛给踏破,夜韶光也十分头疼,倒是夜幽姬,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整日呆在府中挑选着成婚时要用的饰品与衣物。
许是她也觉得离澈这个人比君陌要靠谱吧。
不知是要开心还是难过,总之孟长歌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小姐,你就吃点东西吧,你是想把自己给饿死么?”璎珞担忧地望着面色沉沉的孟长歌,自她回来后,便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之中。
孟长歌摇了摇头,夹了一块肉塞进嘴中,问道:“我回来了几日了?”
“小姐,你已经回来七日了。”
七日……孟长歌惊醒,糟了,她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