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歌一手扶着他,一手截下了过路而来的马匹。
她将离澈扶上了马,从他身后环过他拉动着缰绳。
但那死士的轻功也十分的高强,即便是他们骑着马,但还是被他穷追不舍。
再加之焱诀也带人从后边追来,这集市上已然是无容生之地了,他们只能向着郊外跑去。
离澈按住了孟长歌的手,“长歌,再往前去,就没有路了,你一个人跑吧……”
孟长歌望着前头那一片白茫茫,牵动着缰绳避过了射来的羽箭,看来焱诀今日是非杀他们不可了。
“你别再说话了,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话音刚落,一只羽箭便射中了马腿,马儿向前踉跄了一下,直接将孟长歌和离澈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二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孟长歌扶住离澈,焱诀已然走近。
孟长歌张开手臂阻止他的靠近,“五王,你想干什么!”
焱诀轻笑,“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想要你们两死了。”
“你杀了我们,就不怕陛下追查吗?”
“哈哈哈……”他突然仰天长啸,“父皇?那他也要有命追查啊!”
“你,你想对父皇做什么?”离澈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他。
“不是我想对父皇做什么,是父皇想对我做什么,若是父皇识相,将皇位让给我,那我就仁慈一些,若是父皇宁死不从,那我也只能弑父夺位了!”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卑鄙?哈哈,笑话,这皇家子孙谁人不卑鄙?二哥你就不卑鄙吗?只是啊,二哥你太过仁慈了,明明可以对我下杀手,却还要顾念什么兄弟情义,你要知道,身为皇族中人,善良与仁慈是对致命的东西!”
“不过,念在你曾顾念兄弟情义的份上。”焱诀迈步向前,朝着那白茫茫的地方一指,“只要你今日从这悬崖跳下去,我就放过长宁县主,怎么样?”
离澈攥起拳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只要你死了,我便可以得到皇位,与长宁县主并无干系。”
“不要……”孟长歌抓住离澈的手腕,哀求着摇头,她确信他是会跳下去的。
离澈抚上孟长歌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一如初见时的那般干净澄澈,只是现在染上了些许水雾,孟长歌一直都记得,水底下的那一双眸子,通透的可以将人的灵魂都吸了去,也许早在第一次见面,她便已经被他扰乱了心神,所以她才不敢去看这双眸子,因为她不敢承认心底对他的感情。
她一直以为不接受他的感情是对他好,但她如今才明白,一切自诩的对他好,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胆小,自己的自私,因为害怕他会与君陌一般欺骗她,又因为他要与别人成婚时便与他赌气,她曾说他是无耻之人,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无耻?
对待感情犹豫不决的人,不该是天底下最无耻之人么?
她一把抱住离澈的脖子,不断地摇着头,“不要,离澈,不要跳下去,不要,我爱你啊,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离澈轻轻地回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又抓起一些在鼻尖嗅着,他想记住她的味道,记在心里。
他拍了拍她的背,轻柔道:“乖,我也爱你。”
感受到肩头的衣衫都被浸湿,离澈皱眉,看向了焱诀,用着请求的语气,“还劳烦五弟可以帮我一下。”
焱诀挥手,孟长歌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向后掰去。
“不要,不要……”她喊叫,甚至开始哀求,她死死地抓住离澈的最后一片衣角不肯放手,却看着离澈微笑着将她的手指一粒一粒掰开,最后最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抓到。
“二哥,一路走好。”
焱诀在一旁,如看戏本一般地看着二人,目光含笑。
孟长歌被两名死士制住,根本就动弹不得,她哭的声嘶力竭,看着离澈慢慢走向了悬崖边,他一身蓝衣尘埃不然,与这白雾茫茫云烟绕梁之处融为一镜,真如画中仙一般。
她想去抓住他,但抓到的只能是身影了。
“你这个白痴,你快给我回来啊!”
他立于悬崖峭壁边,听话地在原地回过身子来,他看着孟长歌道:“长歌,我死之后,千万不要来寻我的尸体,我只想长歌记住我好看时的样子。”
就如同那天在牢中之时,他也只想把最好看的一面留给她,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难过,也不想让她愧疚。
他突的一笑,笑容和煦,如三月里的微阳一般,他用期盼的神情问着:“长歌,我好看吗?”
孟长歌捂住了嘴,眼泪决堤而出,即便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脸了,但还是从指缝间吐出了两个字,“好看。”
随后,那蓝衣身影张开了双臂,阳光从他的广袖中穿透过来,笼着云烟,此刻就如同蝴蝶的蝉翼一般,轻轻一颤,便跃下了悬崖。
“离澈!”孟长歌声嘶力竭地哭喊,但却只有她的回音在回应着她,方才还活蹦乱跳的身影,现下却如同这山间的雾气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法寻其由来,也无法得知去处。
只有指间还残留着那一抹清香可以证明,他存在过。
她疯狂地拍打着将她制住的死士,但他们身躯巍然,根本无惧于她的厮打,她的哭喊,她的痛苦。
直至感觉脖子上被人狠狠一拍,她才听到焱诀不大清晰的声音。
“把她给我带回去,交给长璃处置。”
天很黑,头很晕,一下便睡了过去。
似乎有很多谩骂的声音,又似乎有很多火辣的疼痛。
孟长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方才在梦中,她梦到离澈了,梦到他跳下了悬崖,尸体被豺狼啃食,当她找到他时,已然成了一堆白骨。又梦到他的灵魂入她梦中,质问她为何就是不肯做他的太子妃,若是她早些与他坦白情愫,他也不会这般惨死。
睁开眼,却在孟府,是又重生了吗?是一场梦吗?
一记响亮的巴掌从她脸上掠过,醒甜的味道涌上了舌尖。
入眼,便是孟长璃那双狠厉的眸子,她才发现现在的自己是被吊在一根木桩上。
“孟长歌,没想到吧,你也有这一天!”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离澈真的已经跳下悬崖了。
“为什么不让我死?”
孟长璃笑了,“呵,让你死?也太便宜你了吧,我就是要让你活着,痛苦地活着!”
她修长的手指抚过孟长歌的脸颊,捏住了她的下巴,“怎么样,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孟长歌从她手中挣脱,瞪着她道:“你胡说,离澈他没有死!”
“呵呵……”她捂着嘴唇笑,“你可真会做梦啊。”
她突然神情一变,死死捏住孟长歌的喉咙,一字一句道:“离澈已经死了,他摔下了悬崖,尸体会被恶狼叼去,吃的只剩下骨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他!”
“你胡说!你胡说!你滚开,我不要听!”
手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不要听吗?那我偏要说,离澈死了,他已经死了,是被你害死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孟长歌!”
“不是的……不是的,你滚开啊!”
手下力道越来越重,孟长歌开始感觉到窒息,孟长璃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她只要再用些力,孟长歌便会被她掐死。
一只手覆上孟长璃的肩头,焱诀将她的手拿下来。
“长璃,现在还不能杀她,她还有用处。”
孟长璃松开了孟长歌,但眸子中的狰狞却还未褪去。
“为什么不让我杀她,她都已经苟延残喘了,还有什么用!”
焱诀拍着她的肩头安抚,“她还有大用处,你先别急,再等一阵子,等这些事情都完结了,你想怎么她都没问题。”
“那让我先毁了她的容貌!”
“不行!”
孟长璃急躁,“为什么也不行!”
焱诀的眉目开始不耐烦,语气也不再柔和,“现在你只能打她出出气,其他的就别想了,你乖乖听话,事成之后,我再把她交给你。”
感觉到了焱诀的厉色,孟长璃虽不情愿但也不敢再多言语。
她白了一眼孟长歌,“好,那我就等,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孟长歌冷笑,淡淡回道:“不胜感激。”
焱诀挥手,从外头进来几个嬷嬷打扮的人,“今后你们就都跟着长宁县主,确保她不能出一丁点问题。”
随后他将孟长歌放了下来,几个嬷嬷将孟长歌扶着,坐落到了床榻之上。
焱诀道:“我会寻上京城中最好的大夫来将你额头上的伤疤复原,你最好乖乖地给我待在这房中,别想着自杀,也别想着逃跑,沈氏和你的丫头还在我手里,要是你出了什么问题,她们也活不了。”
“把我的狗给我。”孟长歌只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一句。
焱诀皱眉,“什么?”
“那是离澈送给我的,你把它还给我。”
焱诀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下人抱来了白砂糖,它变瘦了,毛也没有先前那么柔顺了,见着孟长歌,哼唧个不停。
是不是它也感觉到离澈死了,孟长歌将它拥在怀中,埋在它的被毛间颤抖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