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料明明就被你扔在一旁,我拿时你却说你要了,你就是存心的,想要和我争抢!”
“是又怎么样?”孟长安躲在柳玉萧身后,妖治地笑着,“你想要吗?那就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
“你!绝无可能!你休想让我求我!”孟长璃嗔怒着眸子,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却像要从眼眶中挂出来一样,孟长安却满不在乎地一笑,笑声中不免流露出嘲讽之意:“切,不求就不求,那我就只好把它据为己有了……”
她拈着布料,略有嫌弃,她平日里一直都是以红色,紫色为主色穿着的,这黄色又土又丑,她还真看不上,不过既然是孟长璃想要的,她就要抢过来,谁让平日里她的母亲徐氏总仗着自己是徐府嫡女,就对她和她娘颐指气使的,现在徐家好不容易败落,她这口气,就非要找个人出出。
徐氏不在了,她自然就只能找她的女儿咯,母债女还嘛!
孟长安眯着眸子,她的眸子生的本就媚,现下看上去可谓是风情万种,撩人心魂。
她勾了勾耳边的垂下的碎发,笑看孟长璃。
“求啊,三妹知道大姐想要!”
万千痛苦与委屈自心头萦绕,纠缠着浸入孟长璃泛红的眼眶中,她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将酸楚咽回喉咙,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却在忍到一个极点之后,用力松开。
她没有表情,一字一句道:“求三妹,把这蜀锦赐给我。”
孟长安笑眯了眼,“赐”之一字比“求”还要中听许多,她漫步走上前,将这蜀锦递给孟长璃,却在孟长璃快要接住时,松开手,将蜀锦丢在了地上。
她颇为不好意思道:“呀,对不起啊大姐,我不是有意的……”
但眸子里的狡黠与嘲讽还是暴露着她的内心。孟长璃愣了一下,指甲快要陷进肉里,她忍住自己的情绪,弯下腰,去捡。
一只紫色绣花鞋蓦然的踏在了那块蜀锦之上。
孟长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大姐,这都掉在地上了,脏了,你还要啊?”
一滴血掉落,在黄色蜀锦上晕染了小小的一片,与上头的牡丹花融为一体,十分妖艳,孟长璃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抓住孟长安的双腿,孟长安没有思想准备,一下便被她扑倒在了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地上,她疼得龇牙咧嘴,眼前一片模糊。
柳玉萧看到自己的女儿摔倒在地上,气得狠踢一脚,那一脚正好踢在了孟长歌胸前那柔软之上,孟长歌吃痛,趴倒在了地上。
孟长安被柳玉萧扶起来,颇为痛苦地揉着后脑勺,见到趴倒在地上的孟长璃,又上前踢了一脚。孟长璃竟被这接二连三地猛踢踢得滚到了一旁。
杯子被重重砸在石桌上,杯中的水全然被这震动洒出,有几小滴滴在了桌上的面料上。孟长歌皱眉眉头,十分不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素来闻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真没想到,相府嫡女孟长璃也有这种下场。
柳玉萧颇为心疼地看着那杯水沾湿的绸缎,孟长歌冷不丁白了她一眼。
“我让你们来选绸缎,不是喊你们来做戏的,三妹,你若喜欢这蜀锦,就拿去,你若不喜欢这蜀锦,就不要以此再来戏弄大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孟长安一扭头,不理睬孟长歌。
孟长歌也没有要与她纠缠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溅到的水滴,冷声道:“这些绸缎我就放这了,你们自己看着选吧,我也有些乏了,先回院子了。”
柳玉萧欣喜地接下话头,“好的,县主慢走。”
孟长歌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
西院中,二夫人沈氏正在沏茶。
见着孟长歌回来,一愣,匆匆迎了上来,孟长歌扬了扬眉,这是几个意思,讨好她?
她失宠的时候对她冷嘲热讽,她得势了,却又对她示好?这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娘。
孟长歌突然有点能明白为何之前的孟长歌所谱的那《忘忧曲》中有着无尽的忧愁。
孟长歌推开沈氏递来的茶水,淡淡道:“不用了,我方才已经喝饱了,先回房了。”
沈氏颇为尴尬的收回手,眼中似有着几分歉意,嘴唇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讲。孟长歌抽了抽嘴角,快她一步飞快地离开了她身边,直至回到房中,她才舒展开眉头,坐下。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她才不愿意听这劳什子沈氏说什么煽情的话呢,浪费时间又浪费唾沫,还不如一觉睡到大天亮,等过几日去那邢场看看。
她隐隐觉得邢场上会有什么事发生,毕竟离澈说那日刺杀君陌的并不是徐太尉,那么这个幕后黑手明日又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呢……
白砂糖跑过来蹭着她的脚,呜呜的叫着,仿佛是在怪她几日不曾回来,又仿佛是在思念离澈……
离澈,他是真的生气了吗?
孟长歌摇头,管他生不生气呢,她还生气呢,大庭广众之下他就对她做出这种事,不是无耻是什么?想罢,她抱起白砂糖,钻进被窝,闭上了眼。
一连几日来,都没有半点离澈的音讯,他就像消失在她的世界中一般,留下了印记却又遍寻不到。
终于还是挨到了处斩的那天,孟长歌早早地她便起了床开始梳洗,处斩时刻在午时三刻,但在处斩前,主斩官会先压着犯人游街示众。
一方面警示众人这便是背板国家的下场,一方面可以让众人好好地对犯人羞辱一番。
一般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将准备好烂白菜臭鸡蛋砸向那些犯人,并且对着他们辱骂,这对犯人的心理上也行成了不小的伤害。
她忽想起前世,她姬家整族是不是也是被这样游街示众后处以五马分尸的呢……
她束好发带,整理了一番衣衫,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又着了一身男装,并且在袖中,还藏了一个面纱。
穿戴好后,她嘱咐好两个小丫头,便匆匆出了门。
此刻的大街上十分拥堵,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那么一两个人前来观看,人头涌动,堵得人根本无法行动,士兵们排作两排,艰难地在人群中划开一条界限,为了让车马可以良好的通行。
孟长歌身子娇小瘦弱,在这人群中倒是可以游刃有余地穿梭,她第一次觉得,瘦弱也是有好处的。
很快的,她便钻到了最前头,那士兵们个个拿着盾牌与长剑,威胁着那些跃跃欲试的想要冲到通道上的人。
那头,马蹄声和车轮声缓缓而来,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人们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青菜与鸡蛋,就等着那刑车一来,便砸个准。
孟长歌抽动嘴角,只看着那为首的马儿上坐着的那个蓝色身影。
身姿挺拔,优雅出尘,这不是,离澈么?
不是说主斩官是孟相,怎么变成离澈了?
正当她思索之处,一个手指在她的背上戳了戳,孟长歌警惕回头,却发现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子,正慈爱地望着她。
孟长歌疑惑,却见他举起了手中的烂白菜,那白菜叶上都已变成了黑色,有些腐烂的地方都已经有了粘稠的汁水。
他用着和蔼可亲地声音说道:“小伙子忘带白菜了吧,来,爷爷给你一颗。”说罢,就把白菜往孟长歌手里塞,还不停地念叨着:“没事的小伙子,快拿着……”
一旁的人还附和,为了不辜负老爷爷的厚爱,孟长歌颇为汗颜地拈住那白菜一角,黏腻的触感让她很想将它丢出去。她悻悻回过身子,将将好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离澈,那勾唇一笑。
那笑意中,活脱脱写着嘲讽。
孟长歌拈住白菜的手一僵,离澈依旧是目视着远处,那笑容过后,没再有半点表情,一身蓝衣在身穿官服的官员之中显得肆意潇洒,额前轻散的碎发在风中飞舞,面上沉静冷漠的表情,让他整个人都生出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孟长歌隐隐地听到这周围有许多心脏跳动的声音。
车轮声震耳,随着一声愤怒的呐喊,从孟长歌身后腾起数以百计的白菜鸡蛋,向着那刑车里的人砸去。
万千白菜之中,离澈依旧清风自若地坐在马上。
孟长歌捏了捏手中的白菜,朝着那张白皙俊逸的脸蛋砸了过去。
离澈皱眉,侧身一让,那颗发黑的白菜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孟相的脑袋,那白菜本就已经开始腐烂,被这么重重地一砸,全然黏在了孟相的头发上。
孟相被吓得惊起,面色铁青地四处寻找那个砸他的人。
孟长歌撇了撇嘴,弯下腰,隐没在人群中,孟相找了许久,依旧找不出是哪个人用白菜砸他,便只能铁青着脸,将他头上的白菜剥下来,面上一脸的嫌弃之色。
离澈望着那个空位,盈盈一笑。
片刻后,孟长歌才抬起头来,离澈已从她面前走过,如今在她眼前的,是曾经盛及一时的孟家主母,徐氏。
她蜷缩在刑车的角落中,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不知是吓得瑟瑟发抖,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她的身上和脸上还沾着许多被鸡蛋和白菜砸过而留下的黄色液体,她的形象与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想去甚远,任谁都不会想象出以前的她是多么的高傲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