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许久,李阿姨还有事要做,唐衣一个人在后花园里,靠着栏杆沉思。
楼上传来吵架声,是陆耀成和徐秋兰,她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但是知道吵得很凶。
片刻后声音戛然而止,没一会儿陆耀成披着衣服出门,到车库去开车,唐衣绕到前面去叫住他,“陆总,我有话跟您说。”
陆耀成隔着车窗看到她,又把车熄了火,下车抽了根烟,声音很低:“进屋说吧。”
他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唐衣呛得嗓子疼,忍不住咳嗽,陆耀成便把烟掐灭了,道歉:“对不起,呛到你了。”
唐衣喝了口水好多了,摇着头,“没事,陆总,我听到你们吵架了。”
陆耀成也没有回避她的话,嗯了一声,解释道:“没什么,这些天她也不好过,饭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精神状态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我说带她去医院看看,她就急了。”
唐衣抬头看了一眼他们房间的方向,须臾片刻,说:“陆总,我不起诉了。”
“真的?”陆耀成热切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里苦苦的,轻轻点头,“真的,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唐衣咬咬嘴唇,“我希望您和爷爷能同意,让丁昱彤搬出去,我实在不想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有,她手里的股份能不能收回去?”
陆耀成愣愣的问她:“就这些?”
“嗯,就这些。”
陆耀成过于惊讶她的条件,他想过她可能会提一些复杂的条件,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子,“行,我会和你爷爷说的。”
唐衣垂下头去,沉默的看着地板,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手指一直在那里打转转,然后想起来什么,又说:“爷爷说的陆氏集团的股份还有那五千万资金我不要,我又不懂经商,这些在我手里就是浪费。”
陆氏集团的股份折成现金多到她无法想象,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插画师,几辈子不吃不喝怕是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在陆家人眼里却是想给谁就给谁的东西,实在令她遥不可及,拿到手里也是觉得不真实,还不如不要。
陆耀成又是一愣,内心对唐衣的敬佩多了几分,微微点点头,“好吧,都按你说的,还有衣衣,除了你要求的这些之外,我还会让你和阿宇举办一场婚礼,这事我已经和你爷爷商量过了。”
唐衣表情变得傻傻的,她不想举办婚礼,不想太引人注目,开口拒绝,“不用,我觉得就这样就挺好的。
气氛安静了几秒钟,被陆耀成的一声笑打破,“衣衣,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子,婚礼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而且我知道,你们刚结婚那会儿阿宇对你挺不好的,在丁昱彤和萧萧的事上也让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在对待你妈这件事上也……”说到这儿他有一丝的犹豫,定了定神继续,“衣衣,陆家欠你挺多的,既然你不愿意要股份和钱,那就接受婚礼吧,让全阳城的人都看见,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推辞,婚礼照你的意愿来,我让阿宇亲自安排。”
他意志坚决,唐衣又说了好久他都没有动摇,她也就不再推了,愿意办就办吧。
见她同意,陆耀成笑了笑,说:“那就这样了,我去告诉阿宇。”
他上楼,唐衣在他身后喊,“陆总,等等,我想见一见……”
“上楼吧。”陆耀成知道她要说什么,带她到了他和徐秋兰的卧室里,然后自己转身出去。
如果不是自己知道,唐衣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徐秋兰,这才不见没多久,她清瘦了很多,脸上也没有光泽,重重的黑眼圈挂在眼下,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着实像个可怜人,毫无往日的嚣张气焰。
怪不得陆耀成说她精神不正常,看上去还真得和精神病无异。
她走到床边坐下,死死地盯着她,“徐秋兰,你这是罪有应得。”
角落里的女人闻声动了动脑袋,瘦瘦的脸颊上顶着一对空洞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她,没一会儿开始笑,笑起来都有点瘆人,“唐衣,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是吗?还是想骂我?杀了我?”
唐衣冷着一张脸,眼底的愤怒呼之欲出,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连把她送进监狱,为妈妈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我不会骂你,我也不杀你,我如果杀了你,那我跟你有什么区别,我和你这种人是不一样的。”
“你少在这儿自命清高,你不过是一个土包子而已,攀上我们阿宇以为就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你跟你妈是一路货色!”
“你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骂我?想必你也是受良心的谴责吧?徐秋兰我告诉你,我是不能把你送进监狱,但是你记住你身上会一直背着一条人命,当年你找谁给我妈灌得毒药估计你自己都记不起来了,那这份煎熬你就自己受吧,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她狠狠地说完,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人,徐秋兰突然大笑不止,她又回过头,“你笑什么?”
床上的女人笑得很疯癫,唐衣都怀疑她是真的有精神病了,她停下来后,喑哑的声音缓缓的说:“唐衣,我以为你多么有种呢,你恨我入骨又怎么样,你不照样是赖在我们陆家?你要是真那么自命清高,气性刚烈就走啊,还不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她说完又开始笑,接着剧烈的咳起来。
唐衣突然觉得她这个人好悲哀,自己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要把那些恶意的揣测强加到别人身上,毫无悔改之意,良心被狗吃了吗?
唐衣摇摇头,无奈的说:“你好自为之吧。”
他们没在陆家过夜,吃了晚饭便往回赶,一路上陆啸宇时不时的转脸看她,她都是一副拧着眉头的表情,很沉重。
卧室里,唐衣弯腰铺床,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响了好久才停止,陆啸宇围着浴巾出来,一边走一边擦头发,走到她身后,把毛巾往旁边一扔,伸手圈住她的腰,水珠滴下来,问:“一路都不说话,不高兴?”
唐衣忽略腰间的手,把被子一铺,面无表情的说:“有什么可高兴的。”
“要办婚礼了,你不高兴吗?”
“没感觉,是你爸和你爷爷的意思,我没要办。”
听得出她声音没有温度,陆啸宇的手松了松,但没有放下来,他叹了叹,亲了她的脸一下,说:“唐衣,谢谢你不起诉了,我妈的罪,我替她赎,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梦幻的婚礼。”
“陆啸宇,”她蓦地开口叫他,转过脖子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我不要你对我怀有赎罪的心,我要你对我真心真意。”
“我就是真心真意的,我爱你。”
他极少说这三个字,如今悄然听到,唐衣竟觉得有些刺耳,他从来都不是擅长说这些情爱话的人。
“我很累了,睡吧。”
“好。”他伸胳膊掀开被子,然后把唐衣抱上去,躺到她旁边,“婚礼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
唐衣移过眼神,“我没要求,你看着办就行了。”
陆啸宇愣了愣,她这样冷漠疏远的态度让他莫名窝火,但终究还是没发出来,强压下去,枕着后脑勺自顾说了很多话,什么哪家婚庆公司是最好的,哪家的菜是最好吃的,日子选在什么时候,邀请哪些人他都说了个遍。
可是唐衣压根没听进去多少,她脑子乱乱的,已经决定不起诉了,明明事情已经在向着好的方向进展,可她心中却总是泛着一股隐隐的不安。
“唐衣,你觉得怎么样?”陆啸宇碰碰她。
她也不知道陆啸宇问的什么,搪塞过去,“挺好的,挺好的,对了,爷爷已经同意丁昱彤搬出去了,你去跟她说,明天一早就让她走,我不想再看见她。”
陆啸宇突然不说话,望着天花板,唐衣扭过头看向他,“怎么,你舍不得?”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回答:“我会和她说的。”
“你如果舍不得可以不让她走,我搬出去。”
“你又来了,我不都说了我会跟她说的吗。”
“不管怎么样,我坚决不要再和她住在一块儿,萧萧可以不走,丁昱彤必须走!”
次日早晨唐衣是被吵闹声吵醒的,对面房间里,丁昱彤哭得厉害。
“阿宇,你怎么能赶我走呢,我跟萧萧孤儿寡母的,我们能去哪儿?”她紧紧抱着陆啸宇,扑在他怀里。
陆啸宇的手直直的垂着,并没有抱她,“丁昱彤,我前因后果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爷爷已经同意你搬走,你不要再拿爷爷来压我,你如果觉得累可以把萧萧留在这儿,我会给你找套房子住。”
丁昱彤一副泪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哭得更厉害,声音也比之前大,“凭什么,我是人,又不是一只皮球,为什么你要把我踢来踢去的,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唐衣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都隔绝不了她的声音,她愤愤的爬起来,拿出画册翻看,然后时不时填上几笔。
对面过了好久声音才不那么大了,丁昱彤知道陆啸宇这次是真狠心了,终于妥协,“好,我走,我带萧萧一起走,阿宇,你可以不管我,但你不能不管萧萧。”
“我知道,抚养费我照出,每个月会给你钱。”
“我还要你每个月去看我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