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云南降落那天是在下午，天气闷闷的，唐衣从书包里拿出水递给唐晚，“喝点，看你嘴唇干的。”
唐晚咕咚喝了一大口，抹抹额头上的汗，溜圆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假发歪了，唐衣给她正正，说：“你别乱动了，一会儿假发掉了，走吧，我在网上查了住的地方，这边大部分都是竹楼，离着最近的走十分钟就到了。”
唐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回答她，任由她拽着自己胳膊走，另一只手扶着假发，怕掉下来。
给她们开门的是个女人，顶着一片白发，脸上皱纹很深，看上去得快六十岁了，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住宿吗？我家只有一间。”
唐衣点头，“嗯，可以的，我们两个人住一间。”
女人侧身迎她们进来，唐衣打开钱包拿出两张毛爷爷，“押金够吗？”
女人的脸像个冰山一样，耷拉着眼皮，瞟了眼钱，极慢的说：“我这儿不收押金，你们住就是了，一天一百，走的时候一并结算，跟我来。”
这附近几乎都是这种竹楼式的，离市中心近，环境也挺优美，从窗子里就能看到远处的树木青葱，唐衣放下行李，问唐晚，“小晚，可以吗？”
唐晚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淡淡的嗯一声，跑床上去看自己的背包。
天色不好，光线也不太亮，刚刚在门外女人也没看清两个女孩的样貌，现在灯亮着，照耀下一看，惊呆了，那个叫小晚的女孩，怎么那么像……
她一时盯地出了神，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唐晚那张几乎是复制过来的脸让她的思绪飘忽不定。
唐衣诧异的瞅着女人，见她目光奇怪的看着小晚，手在她眼前晃晃，“婆婆，婆婆？”
女人听到唐衣叫她，回神，面色不善的垮下来，“婆婆？我才四十多岁，你叫我婆婆？”
四十多岁？
唐衣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她是开玩笑呢吧，她这脸怎么看怎么像五十大几要六十的。
一看唐衣的样子，女人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多年来这样的目光她并不少见。她没有大恼大怒，从兜里掏出钥匙给唐衣，“拿着，白天有时我会出门，免得你们回来了进不来，想吃什么自己去厨房做，还有，我姓李，叫我李阿姨就行，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说完微微哈着腰出去了。
唐衣拿起手里钥匙晃晃，嘟囔句，“莫名其妙。”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人，把自家钥匙给客人，就不怕丢东西？不过看这里简易的摆设，她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
坐飞机挺累的，唐衣到厨房做了些简单的饭菜，二人吃了之后早早就睡了，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她们就去茶园。
夜晚十分，李阿姨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脑子里一直闪着唐晚的脸，以及当年那令她恐惧而后怕的一幕，她起身从抽屉最底下拿出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两个年轻的女人，模样都不错，只是眼神里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她又拿起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沟壑纵横在脸颊上，两鬓都已经斑白，眼角下垂，再不复当年，才四十八岁，就是这副可怕的样子。
她看着照片自言自语，“钗啊，今儿来了俩女孩，一个很瘦，一个胖点，那胖的看不出来什么，那个瘦的简直就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难道她们是你闺女？真有这么巧？唉，当初你也没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她们要真是你闺女，这可叫我怎么办，当年的事我亲眼所见，却无奈不敢说出口，这么些年憋得我难受啊！”她眼泪啪啪的掉。
唐衣起来上厕所，见李阿姨屋里的灯还亮着，还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传出来，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有点突兀瘆人，她好奇的把耳朵贴门上，听李阿姨干嘛呢。
可刚贴上还没热乎，门就开了，李阿姨黑黝的脸被月光一照，不知道的以为见鬼了呢，唐衣吓得捂住嘴巴，后又拿下来，呆呆的冲李阿姨笑，“李阿姨，您还没睡啊？”
“有事吗？”
“没有没有，我上个厕所而已。”说完灰溜溜的回房。
躺床上后发现手机在闪，滑开看是陆啸宇的短信，问她怎么样。
她说：一切顺利，就是房东有点奇怪，不过人挺好的。
陆啸宇又回：注意安全。
她回：知道了，晚安。
次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原本的计划也只能搁浅，她带着唐晚在附近的民族小店里转了转，吃了点特色小吃，唐晚除了不怎么说话不怎么笑之外，别的没什么异常，吃的也比之前多了。
隔日，天终于放晴，她们早早的起床，屋里早没了李阿姨的影，吃了早饭，坐车去看当地最大的茶园。
昨天刚下过雨，道路有些泥泞，司机开的稍慢些。
唐晚靠在座位上，一直挠头，唐衣给她弄弄假发，问：“怎么了，不舒服？”
“痒。”唐晚说。
唐衣皱眉，看了看车上人不是很多，凑近唐晚小声说：“把假发摘了我看看。”
一开始唐晚不肯，别扭了好久才摘了，唐衣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一看，头皮有好几处红的地方，还有小疙瘩。
“过敏了吧，要不就是天太热，捂得，别戴了，出了好多疙瘩。”唐衣把假发收起来。
在唐衣装进包的前一刻，唐晚伸手快速夺过来，把假发整理好扣头上，“不，戴着。”
唐衣急了，“不许戴了，要不然出更多疙瘩，快摘下来。”
唐晚抓着假发不放，唐衣就使劲儿拽，力道没拿捏稳，扯痛了唐晚。
唐晚脑子里立马闪现出被大龙和三儿揪着头发的画面，耳边回响着他俩污秽不堪的对话。
“大龙你看她长得多白，皮肤滑得很。”
“老子可是头回上处。女，快点快点，拿手机录像，把老子上她的过程都录下来，回去慢慢欣赏。”
她眼睁睁的看着三儿拿出手机，“来小美人，叫啊。”
手机摄像头对着她咔嚓个不停……
“啊！啊！不要不要，放开我！”她突然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抱头大喊，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车上的人目光都投过来，司机以为出什么事了，把车停在路边，问：“怎么了？”
唐衣死死的把唐晚抱怀里，一直抚着她的头，然后苦涩的笑着给大家赔不是，“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我妹妹她昨晚没睡好。”
人们便没在意，车子继续前行，唐衣脸贴着唐晚的头发，她的脸埋在她胸前，哭泣声闷闷的传出来，她叹口气低声哄她，“对不起小晚，是我不好，不抢了不抢了，没事了啊，别瞎想。”
唐衣真的急切的想知道那天晚上唐晚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让她的精神崩溃成这样。
她非把那个人剁成肉酱不可！
渐渐地，唐晚不哭了，车子也到站了，她们俩是最后下来的，一下车就听见茶园里的妇女小孩在唱民歌，唱的是她们听不懂的语言。
太阳很好，唐衣担心唐晚的头上出更多疙瘩，就想了个办法，到街边小店里买了两条蓝色头巾。
“小晚，把假发摘了，围上这个，行吗？”
唐晚瞅了瞅头巾，点点头把假发摘了下来。
她们俩在茶园里转，唐晚对茶特别感兴趣，一直凑近了闻，笑容也多了些。
唐衣瞧见不远处一个忙碌的身影挺眼熟，走近一看是李阿姨，怪不得她说白天她不在家，今早起那么早就没了人，原来她还在茶园里干活。
李阿姨埋头忙活自己手里的，抬眼与唐衣对上目光，又低下头，并未互相打扰。
茶园非常大，她们把整个园子转了差不多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手机叮咚一声，她拿出来看，陆啸宇发来了条短信：晚上给我发张你裸。照过来。”
读完短信，她下意识把手机往胸前一扣，除了唐晚在她身旁发呆之外，并没别人，她撇撇嘴，快速摁出一行字：流。氓，你做梦！
本以为他只是闹着玩，会就此作罢，没想到却直接打电话进来。
她接起来，“干嘛？”
“哪呢？”
“茶园呢，要往回走了。”
“赶紧的，我等着你的裸。照。”他声音轻挑。
声音还挺大，唐衣都担心唐晚听见，轻轻捂着听筒，骂他：“什么裸。照，你又发什么神经，挂了！”
陆啸宇默了片刻，唐衣刚要挂断，低沉的声音在那边响起，“没跟你闹，赶紧回住处，我等着。”
他率先挂了电话。
唐衣盯着手机良久，自言自语，“神经病！”而后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
坐上回程的车，唐晚在车上一直卷着头上丝巾的一角玩，下车时已经有了朦胧的夜色，刚下来，唐衣就看到竹楼前站着一抹高大欣长的身影。
她愣住了。
“你，你怎么……”她指着他结结巴巴。
唐晚瞅了男人一眼，从唐衣手里拿过钥匙去开门，淡然的走进屋去。
剩下唐衣在外面和陆啸宇四目相对，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啸宇扔掉烟头，走近勾起她的下巴，“问你要裸。照的时候到的。”他继而勾唇，猝不及防将她打横抱起，迈开腿往屋里走。
“哎哎，你干嘛，小晚在里面。”她急喊。
陆啸宇停下，四处望了望，一脸阴笑，“去后边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