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呼呼的刮着冷风,唐衣和陆啸宇对视一眼,诧异的问:“李阿姨,您这话什么意思?”
满头白发的女人坐在凳子上低低的哭泣,森子蹲在地上画小人,他拿着石子划在地上,傻傻的叫娘。
唐衣拿出纸巾递给李阿姨,“您先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阿姨沉默良久,站起来看着陆啸宇说:“陆少爷,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很多年前,我曾经在你家做过保姆,就和这丫头的妈妈一起。”
这话让唐衣大吃一惊,她面容失色望着身边的人,问:“我妈在你家做过保姆,我怎么不知道?”她只知道妈妈经常在富人家做保姆,具体在哪家并不清楚,总是做一阵就会换。
“我也不知道。”他回答,而后问李阿姨,“是什么时候?”
李阿姨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极慢极慢的走到窗户前,雨珠砸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见,她的思绪跟着飘回以前,“这件事埋在我心里都十多年了,我曾经想过也许我会带着它进土里,谁知道竟然会遇见你们,也许是天意吧。”
唐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戳痛她的心,她下意识靠近陆啸宇,抓紧他的手,唐晚也跟着凑在他们身旁。
李阿姨回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还有森子,接着苦笑一声,眼里转着泪,“丫头啊,如果你妈妈还活着的话,应该是和我同岁,当年我们俩照这张照片的时候,才刚三十多,多好的年纪,我们俩一块儿在陆家当保姆,陆家是阳城的豪门,我在那一年,保姆一共有五个,陆家人都还不错,待我们下人很好,给的工资也高,我和你妈妈当时关系很好,她说就这样一直在这儿干下去也挺好的,可惜,才过了两个月,她就死了。”
听到这儿唐衣和唐晚都红了眼睛,唐衣看着李阿姨的背影点点头,“确实是这样,那天我放学回家,我爸爸告诉我们,妈妈突发急病,已经走了。”
李阿姨望着外面的雨夜轻笑一声,那么粗重又沙哑,听着吓人,她转过头看唐衣,“突发急病?也是啊,陆家家大业大势力大,徐秋兰又是那样猖狂的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谁敢不听,她说你妈妈是怎么死的,那就是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陆啸宇听出她话里有话,而且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心中愤愤不平。
李阿姨走回他们跟前,眼前遮挡着碎发,继续道:“陆少爷,你不用着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这样说了。”
她把照片拿在手里,看看照片里身旁的女人,再看看唐晚,笑了,“你这丫头,和你妈长得一模一样,我看你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们家虽然条件不好,你妈妈也平时也不用什么化妆品,但是皮肤却出奇的好,三十岁的女人,看上去跟二十多似的,所以很容易招蜂引蝶啊。丫头,你见你妈妈死时候的样子没?”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绝望,唐衣心中一颤,接连摇头,“没有,当时我们俩还小,我才十几岁,小晚还不到十岁,到家时妈妈都已经入棺了,爸爸怕我们吓到,没让我们看。”
“他当然不让你们看,因为你妈妈脸色发青,嘴唇发黑,脸上全是刀痕,都被人划烂了,什么突发急病,狗屁!她是被人下毒毒死的!”李阿姨越说越激动,哑哑的声音抬得老高,双拳紧握,指关节咯咯作响。
她狰狞的面目太吓人,唐晚抓着唐衣的胳膊背过身去,瑟瑟发抖,“姐姐,我怕她,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唐衣没顾及到唐晚说什么,李阿姨的话像根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生疼,没时间考虑她话的真实性,颤着嘴唇开口,“是……是被谁毒死的?”
“就是你丈夫的妈妈,你的婆婆,徐秋兰!”
“一派胡言!”陆啸宇大力的拍桌子,瞬间嘶吼出声,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森子,钻到桌子底下抱着腿看着他们。
唐衣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看看陆啸宇,又看看李阿姨,失声笑出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李阿姨,您是瞎说的吧?我妈妈和我婆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毒死她?”
李阿姨刚要张嘴继续,陆啸宇伸手制止她,“你这个妇人,说出的话可要负责。”
“我当然负责,”她仰头对上陆啸宇的目光,斩钉截铁的说,“徐秋兰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女人!”
陆啸宇脸上布满了怒气,死死地抓着唐衣的手不松开。
李阿姨顿了顿,继续道:“丫头,怪就怪你妈妈长得太漂亮了,我俩一块儿进陆家的第一天,陆耀成就看上她了,可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偷偷地对你妈表示爱意,你妈妈一开始惶恐不安,想过要辞职,可是陆耀成动用手段,阳城没有一户人家再愿用她做保姆,也没有其他的活让她做,无奈之下,她只能一直在陆家。说实话,陆耀成这人挺不错的,是个谦谦君子,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妈妈,私下给她买了好多首饰和衣服,还额外给她好多钱交你们姐俩的学费,你妈妈觉得受不起所以没敢收。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他们俩的事后来还是叫徐秋兰发现了,跟着陆老爷子也就知道了,要辞退你妈妈,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可是陆耀成竟然替你妈妈求情,说不关你妈妈的事,他是真的喜欢她,这才激起了徐秋兰的嫉妒心和杀心。你妈妈收拾东西走的时候是晚上,徐秋兰叫人偷偷跟着她,半路给她灌了毒药,还把她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划烂了。”她的眼泪滴在竹板上,慢慢蹲下去抽泣。
一番话听得唐衣和唐晚胆战心惊,不敢相信,唐晚趴在唐衣肩头哭,冷风呼呼的吹进来,她们姐俩紧抱着,唐衣一个劲儿摇头,“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丫头,我为什么要骗你,我是亲眼所见啊!我和你妈关系不错,她要走了我舍不得,偷偷去送她,我亲眼看到了她死去的全过程,她长得那么漂亮,锋利的刀刃划在她的脸上,她叫得那么惨烈……”
“你撒谎!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唐衣抱头捂着耳朵喊,步伐凌乱的跑出门,任凭雨水砸在她的身上,她的哭声和惊雷声混在一起,响彻天际。
陆啸宇跑出来拉她,她蹲在地上不起来,抬眼望着他,“陆啸宇,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陆啸宇顺势拥她入怀,把自己外套当雨伞遮在她身上,轻声哄道:“别哭了,先回屋吧,一会儿淋感冒了。”
他也不相信李阿姨说的话,可是他又确确实实知道他爸爸曾经喜欢过一个保姆,仅此而已,至于保姆是谁,结果如何,他一概不知,何况他们家保姆向来很多,这个人又是十多年前的,那会儿他好像还在外流浪,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会有那么巧吗?
回到屋里,唐晚呆呆的坐在竹凳上,眼睛红肿,失魂落魄,森子坐在她旁边,拿着个猪八戒的脸谱戴在脸上,时不时学几声猪叫逗她,又揪着她的头发玩,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唐衣走过去,把她的碎发整理好,长长的叹了声气。
李阿姨知道她们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是她也没办法,事实就是这样。
陆啸宇接连抽了三根烟,心里烦躁不堪,第三支烟快要燃完的时候,他夹在指间,严肃着低声问李阿姨,“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小钗没有当场死,我等着那些人走了之后,过去看她,那时候我都已经认不出她来了,满脸都是血,她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这事告诉我了,后来她就没了呼吸,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焦头烂额,徐秋兰突然出现了,她是来确认小钗有没有死,却看到我也在场,她警告我不许把这事说出去,否则就叫我后半生都不得安宁,她当时给了我一笔钱,叫我离开阳城,永远都不许再回去!”
“那你现在为何又把这事告诉我们?”唐衣问道,她宁愿她什么都没说,那样她的心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乱了。
李阿姨凌乱的头发全部散下来,把森子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眼泪流得汹涌,“因为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些年来这件事一直折磨着我,晚上我总会梦见小钗那张满是血的脸,她对我哭,我很害怕,而且自从我离开阳城来到云南,我的日子就没一天好过过,先是老头上山砍树摔下来死了,接着大儿子在外面出了车祸也没救过来,后来森子在工地干活被砸到脑袋成了傻子,徐秋兰还会时不时派人过来看我,警告我管好自己的嘴。这么些年我过得胆战心惊,才四十多岁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我不想再受折磨了,老天有眼,让我遇见你们,今天我说出来,我终于解脱了!”她掩面痛哭。跪在地上咚咚的对着天磕头,“老头子,我终于不用再受煎熬了,希望咱家以后好过点吧!”
唐衣和陆啸宇内心此时乱成一锅粥,如果李阿姨的话都是真的,那徐秋兰就是唐衣的仇人,可是她却和仇人的儿子结婚了,还互相爱上了对方。
李阿姨抹抹眼泪,看着他们两个,说:“如果你们不信我说的话,那我可以跟你们回阳城,当面和徐秋兰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