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一年的时间很长,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物,人,甚至能让一些东西面目全非。对有些人来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再沉重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的结痂,脱落,平复,淡化;对另一些人来说,时间是最痛苦的折磨了,让人越来越麻木不仁,越来越失去自我。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能让人走出一段情伤,奔赴新的生活了;一年的时间,也足够让旧茬长出新芽,将人们的记忆翻出新的一页了。
林浅身处低八度的大堂,身着正装,一贯散披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脸上画着淡妆,四十五度的微笑脸让人觉得这人真好亲近一样。
“林经理好。”
身边的员工从她身边路过,纷纷向她打招呼。是的,林浅摇身一变,成了低八度的员工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头田的原则,林浅厚颜无耻的走了后门从江歌那里要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和她的专业八竿子的关系都打不着,能当上经理完全都是徐雯清的功劳了。这女人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说出来是低八度的普通员工,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非给她冠了经理的头衔。搞得她要恶补酒店管理学与财经。
要知道,低八度的员工拿的薪资可比市场上的员工高了两三倍啊!
“这是这次晚宴的嘉宾名单,你们前台清单的时候一定给我小心了再小心!上次那个记者是怎么混进来的我不追究了,但是这次,要是再有个什么阿猫阿狗的混进来,你们别干了啊!”
前台的小姐堆着职业性的微笑,径车熟路的敷衍林浅:“好的,林经理,这次我们一定格外的小心。”
“这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啊,刚刚还好好的呢,这一下子就下了这么大的雨!”进来的小姑娘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水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是啊,这天气也真是多变。”
林浅扫了一眼两个刚进门的姑娘,敲了敲前台的台面。
“两位客人进来身子头发都是湿的,为什么没有服务员上去给她们送干毛巾?你们做前台的不仅仅是花瓶而已,放机灵点才能不再做前台。”
“明白。”前台的姑娘端着职业性的微笑拿起对讲机,“大厅有客人身子湿了,快点给她们送点热水干毛巾。”
林浅吐了口气,才离开。
前台的姑娘见她走了,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哇,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人,真是给足了她里子面子啊!”
另一个小姑娘戳了戳她,“别乱说话,她的后门可是咱们的董事长夫人。人家那不叫走后门,那叫体验生活。”
“切!那么有架子干嘛不去做办公室?一个大堂经理有什么好嘚瑟的?”
小姑娘的抱怨还没说完,塞在耳朵里的耳麦响起了让她晴天霹雳的声音:“前台的小姑娘们,你们之中谁忘了关对讲机?”
“。…。。”这世上最惨的莫过于说上司的坏话还被逮个现行了。
林浅走到安全通道,推开门进了去。低八度几乎没有员工会来走楼梯,不仅仅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量了,还有一个原因——人们潜意识里忘记了。他们只看到了低八度那金碧辉煌的高档电梯,要刷卡才能上的楼层,纸醉金迷。
林浅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地上,整个身子都放松了。
由于没有人会走楼梯,所以这里成了她的秘密基地了。
她在低八度干了一年,一年里也算是站在基层的角度上能明白为什么江歌能那么的有钱了。这里招待的人,不是电视上抛头露面的大明星,就是政治高台。这里的安保系统真的不是林浅一个凡夫俗子能想象的了。正所谓,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也就是如此了。
耳麦里传来不同部门的分工要求,没有她部门的,她也就不管了。靠着墙根的她缩在墙角,对着巨大的垃圾桶点了一根烟。
吸了一口之后,她整个人的神经都放松了。她算是能理解为什么陈演会染上抽烟的毛病了。
烟草的味道虽然呛人,但也能麻痹人的神经。
最近低八度接了一个大单子,忙的她一个小小的大堂经理头也疼了。
不对,不是最近,是一年之前就开始了。
也不知道徐雯清脑子抽了什么疯,和许阿晓一块举行婚礼就算了,还特么拉上了楚翘那个混账。三个月前孩子生了,孩子她们做完月子然后办婚礼。林浅撩了下刘海,觉得那真不是肖辞的作风,居然没把楚翘那个混蛋给弄死。
说起肖辞,自从和他分手之后,两个人偶尔会在低八度遇上。毕竟低八度作为S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很多谈生意的人都会来,遇上了他,林浅也不奇怪。不过,尴尬是难以避免的了。
林浅沉浸在烟草带来的宁静之中不能自拔,这片刻的偷闲实在是很舒坦。
低八度的楼梯里装的是感应灯,林浅所在的这小片空间里黑暗的只有她的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可是忽然间,她的头顶的感应灯瞬间绽开,炫白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疼,这就算了。林浅慌忙的看着来人,刚吸进去的一口烟还没来得及吐,被这一惊吓居然反射性的咽了下去,这下子可把林浅呛坏了。
她弯着腰疯狂的咳嗽起来,眼泪水都咳了出来,心里把这个有电梯不坐走楼梯的人骂了个千八百遍。
“没事吧?”来人见自己吓到了人,三步并两步的下了楼。
“你他妈!咳咳咳!”林浅扶着墙的手上还夹着烟,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了出来了,难怪说抽烟伤肺呢,这何止是伤啊,这是暴击啊!她尽可能的压制自己,想让自己不要咳的那样汹涌,可是越是压制越是咳得凶猛。
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手,轻轻的给她顺气,动作轻柔又柔情。
林浅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大脑终于恢复了点意识了。她感觉到那人压迫性的身高在她的面前,从她的指缝间抽走了那只燃着的烟,捻熄后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因为身高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首先进入林浅眼中的就是那只手。修长而纤细,不是姑娘的那种纤细,却很漂亮。手面上是看上去很有力的青筋,感觉这个人经常会做一些力量上的训练吧。
但是林浅抬起视线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给了他一巴掌,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在这空阔的楼道里发出了一声回想。
“走楼道?你是有多不想遇见我?”林浅冷笑。
低八度的楼梯的出楼连着后门,可以直接避开大厅。
陈演用舌头舔了舔被林浅打了的脸颊,这是下手不轻啊。
“我……”
“你不是不想见我吗?那你回来干什么呢?回S城干什么?S城就巴掌点大的地方,你回来我们迟早要撞上的,你这么不想见我干嘛要回来?”
这一年里,陈演去了哪里陈忱知道,吴女士知道,就连江歌也知道。他们私下里都有联系,可是所有人都对她缄口。过年陈演给家里打个电话吴女士都要避着她,好像所有人都不想让她知道陈演的消息一样,让她心寒的是陈演不是不跟别人联系,是不跟她联系,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多年换不来一个电话吗?
“阿晓姐,温情姐要结婚了。”陈演沉声说。
这就是他回来的理由吗?
“你回来多久了?”
“两个月,上个月回来参加的成人高考。”
哦,是哦。在她的管辖的酒店里住了两个月,这酒店里出入的里里外外的客人里,居然有她不知道的。不过也是,江歌想安排一个她不知道的人住进来,实在是太简单了。
“陈演,如果没有今天这个巧合,你是不是直到婚礼,甚至是到了婚礼那天,你还会混在那么多的人群里,不告诉我你回来了?”
陈演捧起她的脸,揩了揩她脸上的泪水,带着点哄人的味道说:“因为怕你哭啊。”
“这算什么理由?”林浅挣开他的手,控诉着他的行径。“你这算什么?消失了一年了,是生是死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你就告诉我这么一个扯淡的理由?陈演你当我好骗吗?你至少编一个让人信服一点的,比如说的什么绝症了啊之类的……”
“我有精神病。”陈演叹了口气。
“你少来!你那点抑郁症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好了!你特么要是告诉我你抑郁症复发我才不信!你那是像有抑郁症的人吗?!”
“谷谷……”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跟你没完了!”林浅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把眼泪水揩光了。“你房间号告诉我!”、
陈演看着她,拿她没办法道:“1212。”
林浅吹了口气,把自己的刘海吹掀了上去,难怪她不知道啊,1212高级总统套房根本不在她的管辖区。
“我下了班去找你,敢跑你就完了!”林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脚挤进高跟鞋里出了安全楼道。
陈演皱了皱眉头看着垃圾桶里那半截的烟,早知道就把病历全带着了,这下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