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藏花眼瞳骤然一紧，白衣男子已经出现在面前。
“醉长歌，你来做什么！”
不同于往日面对他时的点儿浪荡，那白衣男子右手紧紧攥着扇骨，薄唇紧抿，剑眉紧蹙，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愠怒。
“莫藏花，本座真是看错了你！”
他不再称呼他“羡之”而是改叫“莫藏花”，足见对他产生了芥蒂。
“大半夜的跑来我家，上来就质问我，醉长歌你什么意思！”
莫藏花被搞糊涂了，本就对他没多少好感，此刻更是消耗殆尽。
“啪！”醉长歌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朝他丢过去，莫藏花伸手接住。
“这不是我落花集的瓷瓶吗，你拿它做什么？”莫藏花蹙眉，不解地看向他。
“你还好意思问我？”醉长歌咬牙切齿地朝他走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东西害了多少人！”
“什么？！”
瞪大双眼，莫藏花看着醉长歌在那里，一字一句地讲出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新皇登基只有六年，好不容易将民众从战争中解脱，余下的便是排除异己，剪除前朝余党。
这时候的党派斗争是最为严苛的，杀人不见血，却往往会给大量无辜的人带来伤害。
就在前日，皇帝的心腹，兵部尚书傅平芝死于非命。
醉长歌奉命调查，发现竟是落花集的那一款香膏要了命。
“这位傅大人平日唯一的嗜好便是给女子上妆。他家里姬妾如云，那日刚好是他最宠爱的刘氏生辰，有人送了你家的东西给她。”
“那刘氏是个会来事的，当即央着傅大人为她施粉。谁知，才沾了几下，两人便双双毙命。”
醉长歌说到这，死死盯着莫藏花：“我调查他府上的一众可疑人员，所有人都说，那送礼之人身上带着奇香。再请人验看了这香粉，见是出自你之手，我便更是信了。”
他眼眸一闪，手执纸扇，指着他：“莫藏花，你老实告诉我，之前在艳春楼是不是和她们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协议？”
想起那封信上的事情，莫藏花冷哼一声：“我既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是谁的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难道都要告诉你不成？”
“你……”醉长歌怒目圆睁，“莫藏花，我错看你了！原来你也是为了利益，不顾约定的小人！”
嘴唇动了动，莫藏花浑身散发着冷意：“约定？你们皇家做事，只有利益，哪在乎约定！”
醉长歌蹙眉：“你什么意思？”
盯着他的眼睛良久，莫藏花缓缓开口：“我且问你，当年惠妃娘娘的死，是不是皇上一手造成的。”
瞳仁紧缩，醉长歌身子不自觉一僵。
“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就说是不是吧。”眼底的寒意更甚，莫藏花继续逼问。
抿着唇，最终醉长歌重重吐出一口气来：“不错，惠妃的死，的确是燕王殿下，也就是当今皇上一手策划的。”
“当时，他的江山已经唾手可得，为什么就不肯饶过那个一心为他的女人！”
莫藏花眼底的寒意化作烈火，“他既然没有能力给她幸福，为什么要让她存着不该有的期待！”
“你有资格说他吗！”醉长歌的声音也大起来，“那一份‘锦衣香’出自谁的手，你比我更清楚！”
“我只是想让她解脱！”莫藏花如同即将发疯的野兽。
“只有死才是解脱！”醉长歌衣袖鼓荡，“你那种不彻底的做法，根本谁也救不了！”
“起码比死了好！”莫藏花也运气于身，随时准备应对醉长歌。
“唔……夫君……”洛伊人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却是被他们吵醒了。
“伊人！”刚才的剑拔弩张立刻被莫藏花收起，一个旋身来到她身旁，“你怎的醒了？”
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发现醉长歌在房里，洛伊人嘟着嘴：“长歌先生来了吗？”
她不再称他为“先生”，而是加了一个“长歌”，莫藏花心里不舒服：“伊人何时同他这般熟络了？”
面色微微一红，洛伊人也觉得这么叫有些不妥，才要说话，就被醉长歌抢白。
“不过是一个称谓，你也忒小气！”
见他瞪着眼，醉长歌白了他一眼：“咱俩的事儿还没完，那傅大人的事情，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说完，如风一般消失了。
“夫君……”想着被醉长歌看到自己在房里睡觉不太妥，洛伊人眼里带着水雾，有些抱歉地看向莫藏花。
“伊人，你困了便继续睡，那家伙不用搭理。”莫藏花气还没消，语气难免有些生硬。
胸口一滞，洛伊人挽着他胳膊：“你不陪我吗？”
想到刚才自己小女人的可爱睡颜被醉长歌白看了去，莫藏花就生气，随即点了点头，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温存过后，洛伊人清醒了许多：“夫君，你们好像……有些什么误会？”
“我和他能有什么误会！”原本的好心情又因为她提起醉长歌而荡然无存，莫藏花不解，这小女人为什么好端端的，偏要扯上他。
“傅大人是谁？”不甘心地追问，莫藏花倒是想起来一些。
之前在京城，此人只是兵部的一个小吏，而当今皇帝当时只是燕王。
燕王夺嫡时，据说此人出了不少力，他出了意外死了，定然是另一批人做的。
细细想起来，万艳春所效忠的那人，正是和燕王作对的，杀掉傅平芝便是断了皇上的左膀右臂，再加上莫名出现的香物，也难怪醉长歌会想到他。
纵然，莫藏花对当年燕王逼死惠妃的事情心存恨意，却从没想过对他的社稷江山动手脚。回想起前几日丢失的香物，他终于想通了。
从她身边起来，莫藏花匆匆穿了衣裳：“伊人，为夫有事出去一趟，你好生在家里休息，若是累便不要去铺子了。”
恋恋不舍地吻过她眉间唇畔，他才从房间消失。
微微蹙着蛾眉，洛伊人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
莫藏花说自己六年前居住在京城，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她隐隐感到，六年之后，他也没有完全摆脱过去。
醉长歌依旧在往日居住的那间客栈。
莫藏花推门进去，见他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
“你是来和本座解释的吗？”醉长歌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慵懒，带着几分凌厉。
微微有些意外，莫藏花淡淡开口：“我没什么好和你解释的。害死傅大人的不是我，也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醉长歌猛然转身，眼底划过一丝狠辣，跟着莫藏花便一掌拍出，和他对上。
“嘭！”
二人对了一掌，双双向后退了两步，又再度蹂身扑上。
拳掌交错间，谁都没有说话，均是抿了唇，野兽一般的眸子盯着对方。
数个呼吸后，再度分立两旁，醉长歌的眼底却笼上了一抹释然。
“羡之，是本座冲动了。”
张口刚要说话，醉长歌打断了他：“本座喜欢称呼你‘羡之’。虽然你我以前并不相识，但我对你却是神交已久。”
吐了口气，他朝他靠过来：“当年的天下第一香，师承墨门，不为权势所动，只秉承自己的信念，着实令人佩服。”
眼瞳微微一缩，莫藏花低头：“可我最终，谁都没能救下……”
“你帮了燕王，成就了大业，对天下苍生便是救。”
不理会醉长歌，莫藏花将头扭向一边：“过去什么的，我不想再提，羡之二字，宁可不存在。”
“存在过的东西，怎能抹杀？”醉长歌贴近他脸，鼻尖快抵到他的，“羡之，你总是喜欢逃避。”
脸一红，莫藏花不动声色地错步：“都说了不要叫我羡之！”
鼻中发出轻哼，醉长歌看着他：“我们还是来谈谈傅大人遇害的事情吧。本座也抽空调查了一下，似乎你的落花集遇到了些小麻烦。”
莫藏花默默点头，将情况同他说了。
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醉长歌转了转眼珠：“看来，万艳春那个贱人的确可疑。”
“先是找人取了落花集的真品，又往里掺了些东西，将傅大人害死。”唇角轻勾，醉长歌看向他，“她定是猜到，本座会为了这事儿找你，所以弄了旁的事情让你我分心。”
“既然你也知道了此事与我无关，余下的事该怎么做，我就不管了。”莫藏花点点头，打算离开。
“羡之。”醉长歌将他叫住。
莫藏花停下来，扭头看着他。
“既然我们已经发生了‘矛盾’，不介意本座将事情闹大吧？”醉长歌勾了勾唇角。
“随你。”莫藏花开门出去。
回身打开窗户，醉长歌望着楼下那一道颀长的身影。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猛然间，那身影腾身而起，眼中的锐利如野兽的獠牙，似能将人撕裂。
醉长歌双瞳紧缩，双足点地，竟是直接从三楼射向地面。
“嘭！”二人在半空中对了一掌。
然后那白衣的邪魅男子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血雾，将清晨的暮霭染红。
“你最好记着，这就是你们惹怒我的下场！”莫藏花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爬起来，醉长歌擦了下血迹，暗暗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