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自家宅邸住着,两口子倒没说不舒服,只是一想到即将来到的那位事多的总督,不免让人有些唏嘘。
对付着吃了些东西,疲惫的一家三口便各自睡了觉。
第二日清早,听到邻邻居居的,都开始忙活。
果然是大家伙儿为了不挨罚,努力搞卫生。
看着被擦得有些掉漆的自家大门,洛伊人轻轻叹了口气。
这会儿,衙役们几人一队,走街串巷开始检查,看到有谁门口不干净,立刻耳提面命,让对方清扫干净方才离开。
“夫君,不如我们改做普通的猪胰子皂,或许能趁着那位总督来以前赚一笔。”
莫藏花苦笑着刮了下她鼻梁:“伊人,你这小财迷。”
“且不说这猪胰子皂怎么样,你觉得借着这事儿发财,街坊邻居的不说你吗?”
吐了吐舌头,她就此作罢:“得,咱还是接着研究薄荷香膏吧。”
想要制作好的香膏,原料很重要。莫藏花从药铺里买了些回来,放在水里先泡着,然后入了蒸馏桶。
经过蒸馏,将里头的油分离出来,又用平日里制作香膏的方法,加入了其他东西。
“这东西味道比较冲,想是放一点点在里头就能入味。植物蒸馏出的油本就难得,如今只得了这点出来,可得好好珍惜着用。”莫藏花说完,便拿了东西自顾自研究起来。
左右闲来无事,洛伊人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儿,确认真的是一尘不染,便关了门上街上溜达。
看惯了齐州府的繁华,这小镇明显就安静了许多。不过却随着那即将来到的新总督,变得人人都十分重视卫生。
转悠了一圈儿,果见卖皂角的铺子生意异常火爆,甚至有人为了抢几个皂角豆动手。
去了铺子里,李掌柜带着阿晨,才送走了一波客人,又开始擦地板,甚至连送货的刘栓柱等人都不能进门,生怕他们在外面弄脏了脚,让县太爷抓着把柄。
无奈地摇了摇头,洛伊人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讲卫生适度就好,为了这新总督弄得人心惶惶,真是别扭死了。
正想着,外头忽然有些骚乱,探出头去,见衙差奔走相告,那新上任的总督已经来到镇上,希望大家都看看,自己的仪容是否合格。
过不多时,街道上喧闹起来。众人纷纷往声音处看,见一人穿了蟒袍,身边跟了一众人等,其中县太爷也赫然在列。
此人约么三十上下,生得还算精神,皮肤也白净,身姿挺拔。他右手食指连点,嘴里叨咕着。再看跟着的众位官员,一个个频频点头,面色的表情却如同吃了瘪。
“你们这些地方官啊,拿着朝廷的俸禄,就知道坐在高堂审案子。如今天朝一片太平祥和,哪儿来的事儿啊?这街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拓宽?那边儿的民居是不是破旧了,是不是可以重盖……别成天介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待他行得近了些,洛伊人才听出他一口京腔儿,倒是和醉长歌有几分相似。
到了铺子门口,朱酬停下来,指着那块匾额:“这就是你们齐州府赫赫有名的落花集?”
“是是是,此处就是齐州府落花集的第一间铺子。”县太爷说着,赶紧招呼洛伊人他们出来,“这位是新来的总督大人,乃是京城里靖王爷的世子,还不快来见礼?”
洛伊人赶紧领了里头的人出去,刚要跪下,被他止住。
“本官虽然贵为王爷世子,但现在的身份是你们的总督,也算是地方的父母官。大家都不必拘谨,特别是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大热天儿的跟这儿跪着,我可太不落忍了。”
朱酬说着,便要上前亲自搀扶洛伊人。
她微一闪身,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又再次福了福身子才起来:“多谢大人体谅,民妇拜谢。”
朱酬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看着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那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一样。
“果然是齐州府第一香坊的老板娘,这容貌气质,就是放在京里也是不多见的。啧啧啧,本官这回可是来着了!”
他如此赤裸裸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令洛伊人有些反感,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村妇,又怎么能和京城里的贵人相比呢。”
“哎,本官说比得,就是比得!”朱酬一点儿也不客气,“你这落花集装潢很是别致,本官进去看看。”
他前脚进去,一众官员只得后脚跟上。
他们很多都是落花集的老主顾,莫家的东西好,他们的亲眷没少用。为了和父母官们打好关系,洛伊人平素里没少给他们的女眷打折,东西半买半送了不少。
为了不落人口舌,这些人平日都没有进过这里,今日得着机会,亲眼见到齐州府第一香坊的风采,倒是真令人赞叹。
“嗯,这风格大气、文雅,符合香坊的底蕴,比起京城的铺子也毫不逊色。小娘子,这是谁的设计?”
朱酬将落花集好一顿夸,洛伊人赶紧低眉顺眼地答:“是我和夫君一起设计的。”
浓眉一挑,朱酬来了兴趣:“你夫君?便是齐州第一香师,莫藏花?”
“正是他。”洛伊人点头。
他摸了摸下巴:“这风格倒让本官想起一个人来。”
洛伊人闻言,心里一惊,莫藏花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这新总督既然是靖王世子,想必是认得他的?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可就麻烦了。
“我夫君一个山野村夫,能和大人的故人相比较,真是太抬举了。”洛伊人低着头说。
“哎,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朱酬摆摆手,“本官说话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小美人儿,你要是再妄自菲薄,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民妇不敢。”索性缄口不言,洛伊人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又取出一些试用的香膏、粉膏来闻了闻,朱酬连连点头:“嗯,好东西,还真个是好东西!”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儿,他满意地离开,临出门儿还和那些个官员们说:“落花集这铺子的风格,本官喜欢!你们啊,就应该多多扶持这样有个性的产业,让整个镇子有点儿特色嘛!”
“大人慢走。”洛伊人将人送到门口,恭恭敬敬等候他离开。
朱酬原本含笑的脸,一看落花集的地板,登时变了一副模样。
“那谁,这是谁的脚丫子那么脏,给小娘子的地板踩成了这样?”
众官员皆是一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承认。
洛伊人见状,赶紧来打圆场:“大人,落花集开门做生意,每日的顾客络绎不绝,大人等又是远道而来,不过是几个脚印而已,稍后我们弄干净就是。”
“嘿,那哪儿成啊!”朱酬眼睛瞪圆了,口中义正辞严,“我天朝皇帝那是有道明君,光天化日之下,怎能让王土蒙尘?这是大不敬啊!”
这帽子一扣,大家伙儿有一个算一个,扑通通全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嘴里还念叨着不敢。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谁也担不起。
“大人,民妇斗胆,以为此言差矣!”正在大家磕头如捣蒜的时候,洛伊人跪在地上,大声说。
朱酬觉得新鲜:“美人儿,你倒说说,何以见得?”
洛伊人道:“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齐州府乃是天朝的一部分,百姓誓死拥护皇帝陛下。”
“嗯,不错,所以呢?”朱酬等她继续往下说。
“几位大人都是一路走来,脚下踏的都是天朝的土地。我落花集开在齐州府,自然也是天朝的地盘。用天朝的土覆盖天朝的地,有何不可?”
“所以,小妇人以为:这非但不是令天朝蒙尘,反倒是显示皇恩浩荡、雨露均沾,乃是大人将皇帝陛下的恩德带给落花集的大喜事!民妇应当带领大家向皇帝陛下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声音好听,巧舌如簧,这般解释下来,朱酬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丰富。
“嘿,你这小美人儿,不光长得好,词儿还一套一套的,好像我不承认,反倒是辜负了陛下的美意。得,既然你这么理解,本官也就随着你了,都起来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后,都对洛伊人纷纷投去感激的目光。
“小美人儿,你这小嘴儿这么讨喜,爷真是越看越喜欢。不如,你休了你男人,和爷过日子去如何?”
“大人莫要开玩笑!”他话一出口,洛伊人就断然拒绝,“小妇人已经嫁为人妇,岂可对丈夫不忠;我心里爱着夫君,若是改嫁便是不义。天朝尚礼,齐州府又是圣人之乡,断然不可违拗圣人教诲!”
“唉,不乐意就算了,还一大套道理。”朱酬摇了摇头,“小美人儿,你读了多少书,这么能说会道?”
“回大人,小妇人没读过书,只是身在齐州府,受民风教化耳濡目染。”
她的回答让众官员频频点头,这落花集的老板娘果然聪慧非凡。
唇角一勾,朱酬伸手欲摸她脸蛋儿:“哎呀,爷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大人!”一声断喝,带着内力,直接朝他冲击而来。
朱酬眼中精芒一闪,连忙运息抵御。
“啪!”
一阵尘埃激荡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站稳了身形,才要发怒,却见迎面过来一个谪仙般的男子。
“大人,草民有要事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