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人听到那声音，仔细朝屋里头看去。
里面光线并不强，昏暗的室内，唯独高高的窗口透过来的光照着里头并不怎么明确的身影。
那声音她听出是云轻舞的，之前她被疑似靖王爷的人救走，一直找不见人影，如今倒在这儿见到了。
“伊人，去吧，她已经不能再伤害谁了。”醉长歌宠溺地看着她，同莫藏花一左一右陪着她进去。
室内的气味有些难闻，酸腐中混杂着排泄物的味道，微蹙着眉进去，洛伊人仔细看云轻舞，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整个人被放在一口大缸里，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皮肤蜡黄，哪里有当年京城双姝的风韵？唯独那双眼睛透着对他们的恨意，干涩的嘴唇紧咬，恨不得将他们咬碎吃了。
“长歌，这……”洛伊人微微向后退了退，被醉长歌从背后扶住。
“伊人，她害死了轻歌姑姑和你爹爹，难道不该遭到十倍的报应吗？”他指着云轻舞的身体，“我将她去了手脚，做成了人彘，整个人都栽在大缸里。她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独肚子里那块肉还好好地长着，你说有趣不？”
他说得云淡风轻，洛伊人却打了个哆嗦。
莫藏花心中不喜，蹙着眉将洛伊人拉进怀里：“她就算再罪大恶极，弄得这么恶心吓人，你是要将伊人吓坏吗？”
“哼，洛伊人你个小贱人！和你那个贱人娘亲一样，猫哭耗子假慈悲！”云轻舞在缸里，鼓足了力气骂她，“老娘就算成了人彘，也不会向你们屈服的！让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蹙眉看着她，洛伊人开口：“云轻舞，你但凡认个错，对我爹娘忏悔，我都会求长歌让你死得有点尊严。”
“尊严？别开玩笑了！”云轻舞冷笑，“你以为醉长歌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他这么对我，就是因为我跟靖王爷说，他是……唔！”
话没说完，她突然面色大变，莫藏花蹙眉看向醉长歌：“你对她做了什么？”
醉长歌瘪嘴耸肩：“我就是将她削了手脚，做成一个人棍而已。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我可好好养着呢。”
“长歌，云轻舞她……好像是要生了……”洛伊人觉得她不对劲，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
“这样啊……”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云轻舞，醉长歌朝外头喊了了一句，“赶紧找个接生过孩子的来帮忙！”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也加入进来，醉长歌早就料到她要在这儿生产，一早安排了人备着，这会儿云轻舞临盆，正好派上用场。
将大缸直接砸碎，把她从里头抬出来。洛伊人见她的四肢都没了，上面只有已经结痂的肉，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的肚子出奇的大，由于宫缩，能看到她身子不自觉地抽搐。
“快，放到屋里躺好。”产婆吩咐帮忙的下人，七手八脚将她抬了进屋。
“主子们请在外面稍后，这等血腥场面，实在不好让主子们瞧见。”临了那产婆将洛伊人他们拦在外头，恭敬行礼。
“伊人，不如我陪你们去山上看看？”醉长歌微眯着眼看着她，“按你的喜好，山上种满了桃花，我知你喜爱桃花，更爱桃花茶。买下这里的时候，因着山上有些百年的老树，才选了这里，如今去看看吧。”
想到桃花夭夭灼灼，好看得紧，洛伊人真是有心去看。然而听到云轻舞一声声哀嚎，又于心不忍。
“我们……还是留下来等吧。”她低垂了眼眸。
当年她生莫淇的时候，身边儿没个人帮忙，一个人挣扎在生死线上，是不是也经历了如此痛苦呢？
曾经听老人们讲，女人生孩子，就是生死走一遭，各种苦痛，只有自己清楚。云轻舞纵然罪不可恕，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辜，她不想看她们娘儿俩一尸两命。
“放心，她一定会顺利产下健康的孩子的。”莫藏花握紧她的手，“你不是还想当那孩子的娘吗？”
洛伊人得了安慰点了点头，醉长歌却吃了一惊：“伊人，你竟然想要养云轻舞肚子里的贱种？”
“长歌，那孩子是无辜的！”洛伊人有些不高兴。
“伊人，你知不知道，云轻舞害死了你爹娘，还出卖了我，当年如果不是她从中作梗，你又如何会嫁给一个大那么多的男人做续弦……”
醉长歌还么说完，莫藏花便瞪了他一眼：“怎么，伊人嫁给我你有意见？”
“羡之，这也得亏你对她好，若是换了旁人，不将我家好端端的伊人折磨坏了！”醉长歌瘪瘪嘴。
“好了！”洛伊人制止了两个时不时斗嘴的男人，“我嫁到莫家，从来没有后悔过，长歌你不要再不依不饶了。”
叹了口气，醉长歌有些捶胸顿足：“唉……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房间里，云轻舞的惨叫还在一声声传来，洛伊人被她吸引了心神，有些担心地朝里头望去。
“也不知，她能不能顺利生产。她只剩下一个身子，又无法走动，若是孩子生不下来，可就麻烦了。”
“若是难产而死，那也是她们娘儿俩的命！”醉长歌不以为然，“谁叫他们两口子作恶多端，如今经历这些，都是她自己作的！”
“长歌，她到底是一个产妇，你这般待她，委实有些过了。”洛伊人轻轻怨他。
“伊人，怎么一到生孩子上，你就同情起她来了！你难道忘了，她是如何不顾姐妹亲情，陷害你娘和你爹爹的吗？”醉长歌有些恨铁不成钢。
洛伊人垂眸，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我曾经失了一个孩子，想要尝尝做母亲的滋味吧？”
“什么，你失了一个孩子？”醉长歌闻言，瞬身过去揪起她衣领，“墨羡之，你答应过我照顾好她的，怎生让她失了孩子？！”
“我……”一想到洛伊人曾经流产，并且还无法再生育，莫藏花心里就难过。
洛伊人不想这时候让他们俩闹矛盾，赶紧过去化解：“好了，又不是以后都怀不上，回头我调理好了身子，再努努力，说不定年底的时候，能给你添一个小外甥。”
说到洛伊人的亲生孩子，醉长歌可是来了劲：“好呀，好呀，伊人别急，回头我叫阎王敌来亲自给你诊治，保证让你生个白胖小子！”
洛伊人听后娇羞地低头，莫藏花则脱口而出：“不要！”
二人同时不解地看向他，醉长歌更是纳闷：“怎么，羡之，我让我们家伊人给你生个白胖小子，你不开心？”
洛伊人赶紧打圆场：“或许，夫君想要一个亲生的女儿？”
莫藏花尴尬地笑了笑：“这生孩子这么危险，还是不要伊人受罪了。”
“说的也是。”醉长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算羡之你有良心！我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欺负我们家伊人，管你是墨门门主还是别的啥，照样给你颜色瞧瞧！”
这边儿他才威胁完莫藏花，那边产房就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
“生了！”洛伊人十分兴奋地攥住两个男人的手，“我们进去瞧瞧吧！”
三人鱼贯而入，里头已经开始收拾了，只是云轻舞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怎么样，是男还是女？”洛伊人进门就问。
“回主子，是个女孩，很漂亮的女孩。”产婆说着将孩子抱来给他们看，那小姑娘满脸皱巴巴的，皮肤通红，可看不出有多好看。
洛伊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主子，这小孩子都是这样，一生下来不好看，养着养着就俊了。”产婆笑嘻嘻地回她。
“切，竟然生出来了……”醉长歌小声嘟囔，对上洛伊人的目光，赶紧闭口。
不再理这骚包欠揍的家伙，洛伊人将孩子拿到莫藏花跟前：“夫君，你看。”
“呃……咳咳——”云轻舞在床上，突然大力咳嗽起来。
洛伊人顾不得看那个孩子，来到她身边，瘦的皮包骨，再加上流失了太多体力，云轻舞眼看就要不行了。
“小贱人，我好恨！好恨！”云轻舞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她，眼底满是不甘。
“你的孩子我会抚养她长大。”洛伊人淡淡开口。
“不！凭什么！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康哥哥的孩子！你们害了他，又夺走我的孩子！洛伊人你不得好死！”云轻舞用尽力气大骂，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你们夫妻俩作恶多端，早就死有余辜，但是这孩子没有错，我不会亏待了她的。”说完她将孩子抱过来，放在她身前，“看看吧，这是你和常康的女儿。等她长大了，我会将一切都告诉她。到底要如何抉择，由她来决定。”
然后，她走过去，解开云轻舞的怀，让孩子吃奶：“在你死以前，让她吸一口母乳吧，也算是你这个当娘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小丫头汩汩吸着，脸上的表情极为满足，云轻舞感受到胸口被一吸一吸的，母爱油然而生。
她低头看着这个刚刚来到世界上的小生命，她还那么小、那么弱，却努力生存。而自己，虽然也想活下去，却已经失了生机。
“就让她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吧，好吗？”她近乎祈求地看向她。
洛伊人点了点头，坐在那里看着她们。
云轻舞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一直看着那个刚刚出生的小家伙，胸口的起伏渐渐失了，眼中的慈爱却抹不去。
小家伙吸饱了奶，沉沉睡过去，洛伊人眼底蓄着水雾，将孩子从她身上抱下来，伸手替她合上眼睑。
“虽然我心里不原谅你，但是你走了，所有的仇怨也该烟消云散了。”她说完，站起身子，来到莫藏花跟前。
“夫君，按照约定，这孩子从今日起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莫藏花闻言，略作沉思开口：“叫‘诗儿’好不好？”
“莫诗……”洛伊人琢磨着这名字，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我们再有一个自己的亲骨肉，就叫‘莫望’。”
她看着他，轻轻勾了勾唇：“莫离、莫弃、莫失、莫忘，这是我和你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