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卿把脚伸进脸盆里,比平常还要热一些的水把她烫了个激灵,想稍稍抽出来一点,但又被铁真一用力按进了去。
他说:“别闹!”
尤卿缩了缩脖子,听话的把脚全部放进水里,其实习惯了温度也还好。
他们已经回家住了好几天了,这几天铁真一寸步不离的,好吃的好喝的不用说,今天才走了几十步就说回来得泡脚。
铁真一还蹲在自己面前,其实那三天的日子肯定比自己还要不好过,她摸了摸对方的鬓角,想要安抚安抚他。
往日会觉得痒微微躲开的铁真一没有动。
又泡了一会,铁真一说道:“我去拿毛巾。”
尤卿看着他走进了厕所,过了好一会,才走出来。
这次铁真一没再蹲下,坐到床上,撩起她的腿给她擦脚,擦完脚又给她按了按小腿,好似今天她真的有走十万八千里一样。
按了一会,铁真一开口道:“明天……我准备去找一下斯老头去。”
尤卿抬起头,见对方还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恩了一声。
铁真一按腿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其实尤卿是不太想去的,但知道铁真一为什么这么问她,是怕她又出什么事,但又肯定是真的有什么事非去不可才行。
她没多想就点点头。
但这头铁真一却是又想多了,叹了几口气,又不太想让她去,就这么纠结纠结了一会才起身把水倒了。
回来,他就关了灯,准备睡觉了。
尤卿摸了下手机,一看才九点二十分……
黑暗里,尤卿没听到铁真一入睡声,也只能证明对方也还醒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真一,其实……“
铁真一快速打断了她:“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有话明天说!”
才九点二十分……
尤卿很想这么嘶吼一句。
但只是眼珠子动了动,想怎么开口,真一才不会拒绝,不会逃避。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铁真一才开口:“你真的没事么,明天真的和我去,要不还是在家休息一下吧,我叫张爽陪你。”
说是陪,肯定是看着。
尤卿:“不用了,他不是最近也很忙么,你当了甩手掌柜了,还的让底下的人跟你学啊。”
说完,又安静了好一会。
尤卿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轻快一些:“哎,我还没问你呢,你被绑了三天过得怎么样啊?”
“每天吃青菜。”
“哈哈,那是他们是想让你们上厕所还是不想上厕所啊。”
“不知道。”
尤卿又闭嘴了,真是和直男语聊死,难以沟通。
铁真一翻了翻身子:“好了,别想了,不早了睡觉吧。”
又是不早了,谁想睡觉啊!九点半哎,老年人都在外面跳广场舞呢,他么两个年轻人就算不做点别的活动也不要这么早早安歇吧。
可惜无数的抱怨和委屈,她都说不出口。
即使是她被人掐得快死了,那个心里受最重的人并不是她。
希望明天可以真的和真一谈一谈吧,她酝酿了一下睡意,慢慢得睡着了。
铁真一侧着身子,一直睁眼到天亮。
斯老头就是斯老头,铁真一甚至没有打听过他的全名是什么,好像他们只是地下党接头,只需要一个暗号就可以。
不过能给他们办得了身份证的人又怎么是一般人。
住的地方也是曲径通幽,如果不是跟着地图走,他根本想象不到前面繁华的商业街背后有这么个小地方,好似与世隔绝了一样。
斯老头的妻子出来迎接他们。
那是个俄罗斯女人,叫苏苏,外国女人老得很快,一过了年纪,年轻时的种族优势都反过来了,脸上全被皱纹沟壑布满了。
但她还是笑得很慈祥。
之前只要斯老头在国内,铁真一都会来看望他,苏苏也认识铁真一,倒是尤卿是第一次来。
苏苏见了尤卿,喃喃说了一句,长这么大了。
她中文很好,在中国生活了几十年,母语没忘,但中文也一样流利。
铁真一了然,果真是知道尤卿以前的。
他和斯老头要谈的话,也没打算尤卿听,就让她陪着苏苏,中午准备留下吃饭,苏苏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个家的装潢和斯老头极为不符,每次见他的时候都是皮衣皮裤,没有一次例外,但家里装得两个风格,一半古色古香的中国庭院,一般俄罗斯浓浓教廷风味。
反正没有一个是西部牛仔的流浪风。
在家的斯老头也没穿皮衣皮裤,就像平常的退休老大爷一样,穿着睡衣,拖拉着拖鞋在他的中国庭院里浇花养草。
只是秃头还是一样闪亮。
铁真一也不和他打太极:“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斯老头不知哼着那首歌,听起来有模有样,铁真一说了话以后,他也没打算停下来。
铁真一又问了一遍。
斯老头浇完花,放下水壶,拿起小剪刀咔嚓咔嚓剪去长歪的枝叶,对铁真一的话还是没回答。
铁真一顿了顿,他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凶狠或者恶言相向就能屈服的,何况怎么说斯老头都是自己的恩人。
“尤卿……她是叫尤卿吧,前几天被人攻击了,你现在出去看看,脖子上还有勒痕。”
斯老头动作没停,但终于还是开口:“是碰见了什么人?”
“单则,是个律师。”
这下斯老头停下来动作,转头看他:“记不记得之前我问你,要不要想办法恢复她的记忆,她是脑袋里有淤血,只要做手术,在后期指导,应该能好起来,可是你自从和她在一起,你就不想让她想起来,怕她离开你,但你也该知道,她认识你的时候十五岁,十五岁!不是五岁!她能认识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不可能只有你!”
“你果然认识她……你那天救了她不是巧合……”
斯老头哼了一声“当然认识,我看着她长大的!你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刚成年!不要脸!”
他难得被人这样骂还不能还口的。
“她到底是……”这个谁他没说出口,即使被斯老头骂了一通,他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怕一问,就什么都结束了。
“你也不用气势汹汹的跑来问我,她是谁,是什么人,我和她什么关系,如果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如果,还想这么不咸不淡过着,就当做不知道,反正她一向让着你!”
说完,斯老头又想起什么:“不过,你应该还是提早做准备吧,不咸不淡的日子也快……没了。”
铁真一一个不稳:“你什么意思,是宜修他们准备……”
斯老头难得表现出冷笑的表情:“你还真觉得那个宜修哥哥是什么大人物啊,铁真一,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过得最悲惨了,比你不幸,比你痛苦的人多了去了!”
如果单则在场,一定很想拍手叫好,这几日连番给了他臭脸的铁真一,终于在这里吃了瘪。
这次谈话不算好的收场,铁真一想知道的事情一概没弄清楚,只是肯定了斯老头果真是什么也知道。
走出了小院子,来到客厅他就听到了尤卿的笑声。
苏苏一边择豆角,一边和她吐槽老斯:“你说他是不是很霸道啊,一来了客人,就让我做中餐,我们俄罗斯的美食哪点不如了,每次小煎饼和罗宋汤他吃的好多。”
尤卿羡慕这样,口上说抱怨,心里是依托的感觉,吵吵闹闹的却什么也能说。
苏苏还给她讲俄罗斯笑话,她听不懂,只觉得对方故意发出的口音和银灰的眼眸让自己觉得怀念和有意思。
斯老头走了过来:“又说我坏话呢吧!”
苏苏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俄语,没有理他。
斯老头哈哈大笑一声:“又怪我不让她做小煎饼,也是,你小时候……你肯定爱吃,走的时候你带点走。”
尤卿笑容没变,但眼神也还是闪了一笑,就没再多言,听着这对中外夫妻夹杂着俄语拌起嘴来。
苏苏最后还是做了很多小煎饼,一席饭吃的也挺开心,除了铁真一一句话也没说外。
临走的时候,苏苏拉着尤卿的手,有点舍不得:“你以后常来啊,我也没孩子,每天看着老斯,都要吐了。”
尤卿笑嘻嘻说:“斯老头只要不老说给我开颅,我一定常来!”
苏苏扬起俄罗斯女人的肩膀:“行,等我把他的秃瓢给打开,还开别人的,都多少年不拿手术刀了。”
尤卿又嘻嘻哈哈笑了好一阵才挥挥手道别。
等坐上了车,尤卿还是乐呵呵的,铁真一踩了油门,转出了停车场,不太在意问道:“你今天很开心?”
说完,尤卿的笑声就停了下来。
这句不是质疑,只是平常的发问,只是今天确实很开心,是铁真一回来之后,头一次没有沉重的威压下自己彻底放松的一上午。
她还是点头。
“恩,特别开心,我喜欢苏苏。”末了加了一句:“还是讨厌斯老头。”
如果,你刚刚看见斯老头那样为你骂我,你是不是就该讨厌我了。
尤卿当然不知道,他们的状态已经变成,铁真一不说,尤卿就不会问。
刚吃完饭迟来,已经下午了,他们也有别的事情要做了。
就是廖木宿的事情,也该要去说个明白了。
那天尤卿到底遇到了什么,廖木宿为什么要攻击尤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