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阳点点头,朝郑骁阳伸出手去,“真的!你我兄弟多年,我几时哄骗过你?”
郑骁阳叹了口气,将密信交到瑾阳的手中,“此事要尽快安排,万万不可拖延,曹岳招为人一向小心。我那夜潜入他的密室之中查看后,出来时虽然已经尽量将一切恢复原样,难保他哪天不会察觉!”
“密室?什么密室?”瑾阳将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想要打开。
郑骁阳却摇摇头,按住瑾阳的手,“你且回去再看吧!这漫天野地里,又没有灯火,你看得见嘛?若是点上火折子,一个不小心再把这信给烧了!”
瑾阳看他一脸郑重,便又把信塞回信封收好,脸上还是带着狐疑,“到底是什么证据?你说得这么急于星火!”
“曹岳招的密室,就在他家的后罩房内,后罩房内有一排窖酒装在陶罐里,就摆在东边墙下。左手墙角有个陶罐,你需得左右反转三次,才能打开密室的大门,进了密室,记住要搜查仔细,一丝一毫都不可错过!”郑骁阳神色凛然。
“你真的是思菱的继父?你怎么会遇到思菱的?”瑾阳望着郑骁阳,不再追问曹岳招的事,反而转到了李钏儿的身上。
瑾阳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派人追杀我,害我受了伤,我也不至于逃到那个小村子里,后来被钏儿的娘亲给救了,再后来便跟她成了亲……”
“你是几时知道思菱是我跟飞燕的女儿的?”瑾阳脸色有些愠怒,接着问道。
“我得罪了村里的二流子,他在镇上看到缉拿我的画像,便去报了官。后来官兵来抓,我便带着她们母女逃走,那时看到当年你托我送给菱姑娘的手镯,还有那方锦帕……”郑骁阳回答。
瑾阳听了这话,抿着嘴不再说话,郑骁阳也不催,只是陪他站在这深夜的寒风之中。
突然便想起了那一年,他十八岁,瑾阳十六岁,瑾瑞仗着怡妃撑腰,总是百般戏弄其他皇子,有一次戏耍瑾阳,瑾阳学了一身武艺,哪会将他放在眼里,便将瑾瑞打了一顿。
瑾瑞哭着去找皇上告状,皇上便罚瑾阳在御花园的灵心湖边跪上三日自醒。
也是这样的夜晚,寒风吹着,郑骁阳不愿瑾阳一个受苦,便也陪他跪着。彼时灵心湖边灯火炩炩,映在湖面上是一层层的波光,两个少年就那么默默跪着,一夜无话,却胜却千言万语。
郑骁阳心头一阵难过,他想不通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般模样。本是亲如手足的兄弟,却要如此互相盘算计较,互相猜忌防备,唯恐落入对方圈套。
“哎……我回去了!”瑾阳朝站在义庄门口的两名随从打了个呼哨,便翻身上了马。
“记住一定要快!不能有丝毫耽误!”郑骁阳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瑾阳勒住缰绳,等两名随从策马跟过来,转过马头又问:“你现下就藏身在这义庄之内嘛?”
郑骁阳不置可否,淡淡地说:“替我照顾好雯清和钏儿,钏儿性子倔,吃软不吃硬,你要多跟她说软话,她也总是听的……”
瑾阳嘴角牵动,又看了郑骁阳一眼,双腿夹着马腹,一勒缰绳,赤红马便往前奔去。
两名随从跟在瑾阳身后,朝郑骁阳抱了抱拳,不等郑骁阳回礼,也夹紧马腹,随着瑾阳绝尘而去。
眼见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郑骁阳这才转身回到义庄。
打开院门,王勇和陈松便奔了出来,“大哥,怎么样了?”
“瑾阳答应帮我翻案了!”郑骁阳走进屋里,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上。
“那大嫂和丫头呢?什么时候能回来?”王勇跟在身后问道。
“那总要等大哥翻了案吧!到时候说不定大哥便可以官复原职!嘿嘿,咱们再搬回大将军府去,大嫂便成了将军夫人,丫头也是千金小姐了!”陈松看着弯腰点起蜡烛的郑骁阳,喜孜孜的说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王勇瞪他一眼,走过来坐在长凳上,看郑骁阳坐下之后蹙着眉沉着脸,便问道:“大哥,可有什么不妥?”
“我提到用曹岳招通敌判国的证据跟瑾阳交换,让他把雯清和钏儿还给我,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头!”郑骁阳望着烛火,喃喃地说。
“兴许是太子殿下也知道,丫头在太子府里会受委屈?曹岳招那个人品,教出来的女儿还能好得了嘛?现在丫头在府里肯定不少受太子妃的气!再说就算太子想让丫头回归皇族,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不回皇族,那丫头永远没个身份,在太子府里也抬不起头来。
还有啊,到底是个大活人,放在府中,时候长了,此事再泄露出去,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吧。所以太子殿下是不是想到这一层,才答应放了丫头和大嫂呢?”王勇看着郑骁阳说。
郑骁阳点点头,脸色依旧沉重,他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大哥,太子殿下真的能帮你翻案吗?那你打不打算重回朝中?”陈松兴兴头头的凑到郑骁阳面前问道。
“陈松!大哥说了要歇息了,快些睡吧!”王勇拉着陈松,便往几张床板处走。
“我就是问问嘛,这有啥不能说的呀?”陈松嘴里咕哝着,不住拿眼睛剜着王勇。
郑骁阳似是没听到陈松和王勇的对话,只是怔怔的望着烛火,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生,好像既将要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一般……
*
三日后,王勇和陈松混入京城打探消息。
不论是酒楼茶馆,还是大街小巷贩夫走卒,都在议论昨个儿发生的一件大事!
曹岳招曹丞相的家被抄了,官府从他家中找到一间密室,自里面搜出龙袍玉玺龙椅白虎皮,还有与蕃国国主多年来往的书信。
据说是当朝太子谢瑾阳亲率刑部和大理寺一干官员前往,搜出证物后,那曹丞相直吓得屁滚尿流,身如筛糠。
百姓们议论纷纷,想不到当朝宰相竟然是蕃国派到我朝潜伏多年的奸细,不单里通外国,还包藏祸心意欲谋朝篡位。
亏得是太子殿下识得了他的诡计,若不然真给他得逞了,朝廷大局不稳,只怕是一场战事难免,那必然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了。
百姓们对太子交口称赞,说书先生甚至已经把当日太子殿下如何擒获曹岳招的情形编成了话本,在茶楼里当成传奇讲了起来。
王勇和陈松打探之后,喜孜孜的回到义庄,将消息告诉了郑骁阳。
郑骁阳听了之后,脸上并未露出喜色。
瑾阳果真动作神速,未曾事先禀报皇上,而是先知会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处理此案。
恐怕瑾阳在通知这些官员随他去抄曹岳招的家时,事先都没有告诉他们到底是哪位官员犯了案子吧!
他这般筹谋占尽了先机,一是丝毫不给曹岳招身后的瑾瑞准备的机会,使他来不及通知怡妃去向皇上求情;二是在瑾瑞得知曹岳招犯的是通敌判国谋朝篡位的大罪时,一定不敢知会他朝野的其他党羽联名上奏保他!
想想多年前的瑾阳,那个风流不羁洒脱俊朗的少年,没有一丝心机诡诀!想想当年他被册封为太子之后,曾经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将来一定要做一代明君,决不在背地里做那些苟且算计之事!
可是如今呢?从他派人追杀自己,到如今他这般行事。这次自己助他去了瑾瑞这个心腹大患,他又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帮自己翻案吗?他会把雯清和钏儿交给自己吗?
“大哥!大哥!”王勇伸手推了他一把,将他的神思扯了回来,“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
郑骁阳叹了口气,“也没想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瑾阳,再也不是从前的豫王殿下了……”
“呵呵,那是自然。太子真是好手段,先带人抄了曹老贼的家,都不给冀王和皇帝老儿反应的机会!”王勇笑着说。
郑骁阳抿了抿嘴,却没回话。
“大哥,曹丞相被抓了,那你翻案的希望就更大了,你还在担心什么?”王勇问道。
“是呀大哥,不日你就可翻案,大嫂和丫头也能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回将军府了吧!”陈松说道。
郑骁阳想了想,抬起头来说:“我今夜要到太子府走一趟,你们俩好生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大哥,要不我再去城里打听打听,我去找找韩将军吧?”王勇上前一步,问郑骁阳。
“不用了!找他也没用,我们不能再把他牵扯进来,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万一连累了他呢?”郑骁阳摇摇头。
“人都说人心难测,我看这太子的心更是难测。可是如果他不愿意替大哥翻案,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大哥呢?他也是习武之人,难道就一点道义也不讲了?再说他跟大哥……”陈松重重坐在长凳上,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别说了!你有完没完……”王勇转头瞪着他怒喝道。
陈松这才发觉自己失言,望着郑骁阳,“大哥……我,我真不是……”
郑骁阳摆摆手,却没说话。门外传来拍门声,三人一齐朝门口看去,陈松站起来,握着手中佩剑的剑柄,慢慢踱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