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骁阳听了失笑,心想韩召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拐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说服自己留下。
“你这孩子,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能说会道,是谁教你的?”
“嘿嘿……没人教我,这句句是我的真心话呀!大哥,我们兄弟都希望你留下呢……想想从前咱们在铁鹰骑一起练武打仗的日子,多么自在快活呀?”
韩召摸摸后脑,此刻他不再是威风凛凛的大统领,又成了郑骁阳的一个小兄弟了。
“你就不怕将来瑾阳也变成先帝那样的皇帝吗?”郑骁阳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不怕呀!虽然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也做了不少不好的事,可那都是被冀王逼的呀!现在冀王已除,你又在太子的身边保他,你日日与他谈心,我想他一定不会变成那样的!”韩召笑着说。
郑骁阳却摇摇头,“兄弟你错了,少了一个冀王,还可能出现一个瑾王滇王……只要在朝一日,一生都不会干净清净的。”
“可是大哥!天地之下皆为王土,大哥你又能去哪儿呢?还有钏儿,她又会留在谁身边呢?”韩召听了郑骁阳的话,收起笑容,又皱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呀!”郑骁阳攥着手里的茶杯,叹了口气。
韩召见郑骁阳一脸愁容,也不敢再多说,站在郑骁阳身侧,一同望着院子里的景致发呆。
春分已过,万物复苏,风里都带着些许的花香,韩召深吸了一口气,“哎,还是这样太平的日子好,百姓们男耕女织其乐融融,想想征战杀戮的日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郑骁阳笑了笑,正想打趣韩召两句,突听外面传来拍门声,“有人在家吗?郑将军可是住在这里?”
韩召一愣,“这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呀,好像是宫里的公公……”
郑骁阳皱眉,看着侍女们打开门,将门外的人迎了进来。
那人穿着二品的宦官衣饰,手里拿着一卷黄色锦轴,看见郑骁阳和韩召,笑盈盈便走了过来。
“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孟公公……他来做什么?”韩召小声嘀咕道。
“郑将军好呀!韩大统领也在呀!”孟公公笑着朝两人拱拱手,又举手里的锦轴举了起来,“郑将军,皇后娘娘下了懿旨,想宣你进宫一叙……”
“皇后娘娘宣我做什么?她此刻不是正在整顿后宫吗?”郑骁阳却不伸手接旨,只是闷闷地说。
“嘿嘿,皇后娘娘说,有要事要同郑将军商议,还望郑将军移驾吧!”孟公公依旧脸带笑意,看不出一丝一毫不快。
韩召扯扯郑骁阳的衣角,“大哥,娘娘叫你进宫,你便进嘛!你忘了刚才说的话了?”
郑骁阳不明所以的看着韩召,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大哥,公主……公主……”韩召朝他挤眼睛,郑骁阳这才会意,赶紧自孟公公手里接过锦轴,笑着说:“孟公公请稍候,我这就换身衣裳跟您进宫!”
孟公公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好像是在摸根本就不存在的胡须一般。
韩召看了想笑,却又不敢,朝郑骁阳和孟公公拱了拱手,“既然大哥要进宫,那我便回去了!”
郑骁阳已转身进入室内,孟公公赶紧向韩召还了一礼,“大统领一路走好……”
匆匆换了衣裳,郑骁阳便随着孟俊一同进了皇宫。
到了那坤宁宫后,看见皇后娘娘端坐在锦榻之上,看见郑骁阳,笑着便迎了上来。
郑骁阳赶紧跪倒行礼,却被皇后一把扶住,还命人赐了座。
郑骁阳坐下,皇后娘娘却不说话,只是瞧着他笑,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只得主动问道:“听孟公公说道,娘娘宣我入宫,有要事相商?”
皇后坐回锦榻,捻着手中的佛珠,“瑾阳这两日忙得紧,那冀王主持朝政不过几日,便将朝野上下弄了个乌烟瘴气!想想也真是可恨!”
郑骁阳不知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陪笑不语。
“若不是当初先皇宠幸那狐狸精,大俞国怎会经历如此一场浩劫呢!哎,老话说得还真是,这人到了危急关头才能看出禀性来!骁阳呀,若不是你,瑾阳这次恐怕真是凶多吉少!”
郑骁阳赶紧站起来回了一礼,“娘娘说哪里话,我与瑾阳的情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瑾阳有难,我自当相助!”
“那你可愿……”皇后娘娘眉毛一挑,一脸的欲言又止。
想了想,她眼睛一转,“你说这怡贵妃也算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害死的!这死了死了还陈尸翠帛宫,臭了烂了自己的儿子都不知收殓,想想也真是心寒!”
“皇后娘娘一定是已经……”郑骁阳问道。
皇后点点头,“到底姐妹一场,不管她生前如何,人死如灯灭,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替她收殓入葬,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怡贵妃死之前也是带罪之身,想要以皇家身份入葬是不可能了!也只得备下一只薄棺,葬于城外,也好叫瑾瑜以后有个见她母亲的地方……”
郑骁阳听了点点头,“还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想得这般周全……”
皇后轻笑,既而又蹙眉道:“本宫命人安葬了怡贵妃之后,便宣了瑾瑜来,原本是想要告诉她怡贵妃安葬之所在!却没想到瑾瑜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呢?”
郑骁阳想起那夜潜入流华宫,看到瑾瑜那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也是轻叹摇头。
“瑾瑜说了,她的骁阳哥哥答应了她,等一切平静下来,便接她出宫?”皇后娘娘观察着郑骁阳的神色,轻声问道。
郑骁阳心里一凛,这才明白皇后宣他入宫的原由!
郑骁阳赶紧站起身来,双手掬在胸前,一弓到地,“娘娘您也知道,那夜事情紧急,我也是为了套出公主的话来,好查得庞公公下落的……所以总要允下些诺言的呀!”
皇后站起身来,步下台阶朝郑骁阳挥了挥衣袖,“郑将军不必惶恐,本宫没有责备的意思!”
她在郑骁阳面前踱了几步,转过身来,“郑将军从前英名在外,瑾瑜自小便对你仰慕有加,郑将军不是不知吧?”
“现如今怡贵妃带罪死去,冀王也被羁押,瑾瑜孤零零呆在宫中,实在也是孤苦可怜……”
听了这话,郑骁阳紧抿着嘴,心里却又一片冰凉。
现下冀王已除,怡贵妃一直以来都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也因为冀王被连累死去,反正先皇也不在了,碍眼的只剩下瑾瑜一人。
皇后娘娘这是想借由自己将瑾瑜赶出宫去呀!省得以后再有谁借着瑾瑜的身份来兴风做浪!只要再把瑾瑜给扫清,那么瑾阳的皇位才能坐得稳如泰山!
可是瑾瑜也不过就是名小小的女子,就算有人想借她的名头再掀风浪,或者瑾瑜也没有这个心思!她如今没了爹娘,孪生的哥哥这几日恐怕也落不了全尸,难道皇后娘娘非要逼得她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吗?
瑾阳固然是皇后的亲儿,她爱护瑾阳没错,可瑾瑜不也是先皇的亲生女儿嘛?先皇在时那般宠爱于她,如今却眼见要落得个赶出宫门,削为平民的下场吗?
“瑾瑜的哥哥范下这忤逆的大罪,本是该被株连的!可是念在与瑾阳是亲兄妹的面上,又怎么忍心要她性命?这瑾瑜若是个男儿,瑾阳可封他为王爷,寻一块清静之地给他一块地,不让他回宫便好!可这瑾瑜偏生是个女孩儿,除了嫁人,别无他法了!
可现下她的母妃被哥哥害死,哥哥又犯下如此重罪!谁还敢娶她呀!郑将军,你这么多年为国征战,也未娶得一房一室,既然瑾瑜自小便钟情于你,不如……”
“娘娘!”郑骁阳皱眉打断皇后的话,站起身来,“我已有妻室了!是在被扣上谋朝篡位的罪名时,逃亡在外娶的!我娘子虽是村妇不识字,却是深明大义见识远博,非一般普通女子能比!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我一命,后又下嫁于我这个朝廷钦犯,我是万万不会辜负她的!”
皇后看郑骁阳说得郑重,不由一愣,她原想着瑾瑜怎么说也是堂堂公主,虽然眼下式微,可是身份自比一般女子高贵。
如果瑾瑜能嫁给郑骁阳,不仅替她自己除了一枚眼中钉,又招安了郑骁阳,还替自己的儿子瑾阳找了个绝好的帮手。
她以为自己做主为瑾瑜说谋,郑骁阳应该是求之不得,却不料他竟然如此声色俱厉的拒绝,不由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
顿了一顿,皇后接着道:“骁阳,我知你与瑾阳亲厚,虽然瑾瑜非本宫所出,到底与瑾阳是亲兄妹!到时你跟瑾瑜成婚,便是当朝附马爷,这样的话,你跟在瑾阳身边辅佐他,旁人才不会对你从前的身份多加非议呀!”
郑骁阳听得心中郁忿难当,双手握紧拳头,直想当场指出皇后娘娘私下的心计,可是想想她毕竟是一国的国母,且又是瑾阳的母亲,自己又怎好造次?
“娘娘,这件事你有没有同太子殿下商议过?”郑骁阳问道。
“商议?我替你跟瑾瑜做媒,有什么好跟瑾阳商议的?”皇后瞪大了眼睛,觉得莫名其妙。
“娘娘,草民告退!此事您还是先同太子殿下商议商议再说吧!”郑骁阳说完,朝皇后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出了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