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情自然不好,他兴致冲冲的去摘星殿听好消息,结果却是发了好大的脾气出来。
摘星殿里,所有的奴婢都被遣了出去,幽暗的内室里贤妃伏在床上垂泪,一旁一个老妇既是无奈又是心疼的看着她。
“他居然骂我!自我出生,到进宫,挨过哪个的骂?我无能?老不修的东西,我一个女人豁出脸面给他纳小,成事的时候给我两天笑脸,就这一次没成就破口大骂!我为了他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口口声声说不会忘了我的好,可是你看他,就这一回,就把我所有功劳都抹杀了!奶娘,我怎么这般命苦!”
张妈妈抱住贤妃:“我的娘娘啊,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这种话万万不能再说了!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啊!娘娘,那种事以后就别做了,不成招来埋怨,成了也换不来真心,何苦呢?”
贤妃苦笑:“奶娘,我回不了头啦!这种事,做了第一次就得一直做下去,直到我死,或者他死!”
张妈妈头上都是冷汗,娘娘是她奶大的,未嫁前好好的,可是自从进了宫,行事愈发让她看不透,也越来越阴狠毒辣,这也就罢了,这宫里头有哪个是不狠不毒的?明面上依然贤良淑德就行了。
可不知何时,娘娘行事不但越来越没有底线,就连皇上都开口骂上了,而且愈演愈烈,恨不得每天都要骂上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张妈妈吓得半死,生怕被人听了去,可等贤妃咒骂皇帝越来越频繁时,她却止不住的心疼了,若非皇帝无情无义,她的娘娘又怎么会被逼成现在的样子?
“不行!”贤妃突然恨恨的说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给我等着!还从来没人能让我吃这么大的亏!”
张妈妈吓了一跳:“娘娘,事已至此,不如就算了。”
贤妃摇头,双目没有聚焦,却死死盯着前方,就好像那里不是空无一物,而是站着她的仇敌。红肿的眼睛里冒着怨毒的光,就像从黄泉路上逃回的厉鬼,吓得张妈妈一颤,心里直叫阿弥陀佛。
转眼,张妈妈眼里就含了泪,作孽呦,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真得等那位升了天,她的娘娘才能解脱吗?
苏欢自是不知道后来各间发生的事,那天在明月楼她和谷桃被孟荀吓着后,忙不迭的跑回了自己家,主仆两个抱在一起,却是越想越怕,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
洗漱的时候,谷桃一边伺候她,一边絮絮叨叨孟荀有多可怕,竟有一股干脆劝苏欢放弃追求孟荀的劲头。
苏欢想想昨天的惊吓,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不行,就这么被吓跑了可不是我的风格,我得再试试。”
谷桃苦着一张脸点头。
待主仆二人收拾好了,去苏老太太院里用早餐,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大嗓门:“有人想欺负大姐?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快告诉我,我得好好谢谢他去!”
苏老太太的声音慢悠悠的,可极具威慑力:“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屋里突然安静了,苏欢也正好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苏赞鼻青脸肿的脸,顿时笑开了怀。
苏赞狠狠瞪苏欢一眼,本身浓眉大眼,可惜被一圈青紫包着,瞪起人来毫无威力,只剩滑稽。
苏欢一边想笑,一边又暗道不妙,以前她被苏甜妞打了之后,是不是也是这么滑稽可笑?不过,能嘲笑苏赞的任何机会都不能错过。
“苏赞,你又被苏甜妞打啦?说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说起来,这苏赞早晚见不到人影的,肯定是出去闯祸了。
苏赞不吭声,苏甜拿一只洁白的勺子缓缓搅着碗里的粥,苏宝只好上前解惑:“二姐,昨天晚上有赌坊的人来,说大哥在他们场子里出老千,欠银子不还,还打了他们的人。”
“哦,所以人家上门讨公道来了。”苏欢表示理解。
苏赞拍案而起:“什么公道!开赌坊的有脸讲什么公道?还不是坑蒙拐骗?弄他们点银子,我那算行侠仗义!”
苏欢不理她,问苏宝:“然后呢?”
还能怎么然后?苏宝抬起下巴指向苏甜:“然后就被大姐打了。”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苏欢表示很没意思。苏甜妞只会这一套,打,打,打!
苏老太太撩起眼皮:“我还没死了,轮到你拍桌子瞪眼睛了?”
苏赞蔫蔫坐下,苏甜冷笑一声,转头又看向苏欢:“听说你昨天回来的时候心神不宁的,被吓得不轻?”
苏欢跳起来:“你怎么知道?不对,你胡说八道,谁能吓着我?就是你都没这个本事。”
苏甜慢悠悠吃下一匙粥:“本来我还觉得放你出去会闹出乱子,不过现在有了个能制住你的,我倒不用担心了。”
昨天苏甜和孟文所在的雅间就在他们对面,孟荀猛然间爆发出的气势,苏甜也感觉到了,之后又听到苏欢说了些不符合她性子的话后跑掉,苏甜就猜到苏欢必定是被吓到了。
毕竟当时孟荀突然爆发,连隔了一条街的苏甜都有些心惊肉跳。而苏欢和谷桃这两个傻妞居然还能撑着说了些场面话,她都有些对她们俩刮目相看了呢。
其实苏甜不知道,苏欢那是死要面子,本身对孟荀也有些亲近,所以能硬撑了会儿,而谷桃纯粹是一瞬间吓懵了,动不了,等回过神时应被苏欢拉走了。
苏欢不想提昨天被吓到的事,遂转移话题:“这几天你去哪了?是不是私奔去找孟文了?”
“苏欢你皮痒了么?”苏甜:小丫头口无遮拦欠教训。
“我怕你呀?”苏欢:昨天吓着了正要发泄,就是你了!
眼见又要打起来,苏老太太咳了一声,两人只好把袖子放下了,重新落座。
苏老太太摇摇头,吃饭都不老实,一窝子小崽子个个不省心,她真是不想管。
“虎妞赶紧吃饭,别误了点卯,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就懈怠了公事。既然做了官就要做好,才是苏家的风范。”
苏欢老实点头:“是,祖母。”
她也没想过要旷工不去,昨天的事她还不知道结果呢。
不过,听祖母的口气好像昨天的事她都知道了?苏欢乌溜溜的眼珠看过去,苏老太太微微一笑,苏欢的眼睛立刻填满了崇拜,她就知道,她的祖母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上次的事,今天会出结果。”
上次的事?上次什么事?苏欢表示想不起来,谷桃小声在后面提醒:“刑部。”
苏欢嘴张成圆形,欢呼一声扑过去,也不管苏老太太手里还拿着勺子,使劲的晃她的手臂:“祖母最厉害了!”
到了英王府,站在书房外,苏欢还有些忐忑,想起昨天的事,不算结了梁子吧?
也不让人通报,踮着脚尖做贼似的走进去。
门口小厮:苏大人,你踮着脚尖走路就能当我们不存在?
不过鉴于传说中殿下跟苏大人的关系,和苏大人一贯的行径,门口两个小厮决定当没看到。
若苏甜在此,她定会告诉这两个小厮,那种走路方式是苏欢心虚时,下意识使出了狐狸走路的方式。
苏欢进去后,就看到孟荀正在看一份诏书,是任命他兼管刑部的圣旨。顿时笑眯了眼,祖母果然是神机妙算!
孟荀也在纳闷,按说昨天贤妃的谋算落了空,父皇应该是不高兴的,怎么还会给自己恩赏?这不合常理啊?
想到今天早朝时父皇的脸色,孟荀心中嗤了一声,父皇是不乐意的,怕是哪个重臣力荐的吧?
也罢,反正六部本就是他的目标,没有送上门来却不要的道理。如今,就坐等那背后出力的人自己来告诉他了。
“荀哥哥?”
孟荀抬眼,是一张满含期待的脸,还带着一丝委屈。他露出一个笑容:“坐吧。”
昨晚他入睡很晚,一直在反思,将这些年来做过的事都想了一遍后,惊觉自己走得偏了。为了那个目的,在很多事上选择默许或者视而不见,甚至有时会亲自做一些原本他不会做的事。更严重的是,他还会安慰自己,说那些是必须的,或者干脆骗自己,说他并不是非得到大位不可,为了亲情友情国家道义,他随时可以放弃。
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直到有人质问他,指责他不公。
他忘了,他的目的是大云朝之主,是要为大云朝所有百姓做主,而不是偏袒某个亲眷。
而以此为契机,他发现了,不止是这一点上他做错了,他还忘记了年幼时发下的宏愿,要为黎民谋福利。
勿忘初心,哪里是那么容易!好在,他还没有犯下大错。
孟荀和颜悦色,苏欢的小心肝也安稳下来,然后又忍不住的得意,小样,你那么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被我拿住了?
“昨天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孟荀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咦?苏欢睁大眼睛,怎么又要算账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苏欢指着他大惊失色:“你是不是苏甜妞上身了!”
孟荀没好气的说道:“胡说八道什么!”
苏甜是他的弟妹,乱说话容易招来非议。真是怕了这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