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愚先出声:“林大夫,您真是神医啊,一针下去连我这多年的痴病都好了。我爹特意让我打了酒来谢您!”夏愚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酒坛子,“不值啥钱,您别嫌弃,咱家啥样您也知道,这还是我娘变卖嫁妆得了银钱才买的。”
那丁氏拍了拍手上沾的草药沫子才接过酒,道了谢转身领着他们往堂屋走,一边走一边说:“啥神医不神医的,你林叔的医术虽然不错,可离神医还差着劲呢,治好了就行,前头你哥说你好了我还不信呢,现在看着确实透着机灵呢……”
那林大夫像是没发现连头都没抬,不过好在没像上午那样赶他哥那样赶他们走。
进了屋,夏愚也不坐冲着夏立根道:“哥,你还愣着干啥?赶紧把昨天咱欠的诊费给婶子啊。”刚抢到钱她就数了三十来个铜板给他,“我哥也真是的,早上见我醒来就着急忙慌的跑来请大夫,钱都忘了带……”
夏立根赶紧数了二十枚铜板双手捧到丁氏面前,这是他上次来说好的,“婶子,您看我这记性……让您笑话了。”
那丁氏也不接,显然嫌少,单是捡的那服压惊呀都值这个钱,还有诊费和施针的钱呢?当家的烦了汪氏那老太婆不想要了,她可不怕。
夏愚从夏立根手里拿过钱,塞在丁氏手里,嘴里还解释道:“婶子这是药钱,也是我奶年纪大了没明白,这药啊都捡了各种药材混到一块了还能挑出来不成?这是你该收的钱,至于诊费,尤其是施针的那个钱我还得找林叔问问,该是多少是多少,我还得请林叔去给我爹看腿呢……”
夏愚作势要去院子里问林大夫,那丁氏一见愿意给钱这才真正热情了起来,“你们坐会,我去叫他,你林叔这人就爱喝个小酒,这人喝起就来旁的事就不关注了,估摸他都没注意你们来了。”
这理由找的,夏愚都觉得尴尬,两大活人进了院子在他面前溜达不说还说了话,他都听不到?看来不仅小气还爱面子的。汪氏下了他的面子,并不是夏立根那一跪和一坛子酒能抵消的。现在有求与他等会得只是放低姿态怕是没用,虽然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可家里全部的家底才半吊钱这还得给夏立根治腿给周氏养胎,想到还要再给这个沽名钓誉的小人好处夏愚就心疼。
丁氏领了林大夫进来自己就接着去院子里侍弄草药了,夏愚从座位站起了,双手递给林大夫一串铜板:“林叔,这是欠您的诊费。”
那林大夫一过手就觉得不对,他平时看诊施针顶多也就是八文十文的,这一串得百十文吧,他掂了两下冲着夏愚道:“这是……”
“林叔,这是一百文了,多的是孝敬叔您买酒喝的,多少是咱的一点心意,还请您老莫要推辞。”夏愚说的真诚。
林大夫哈哈大笑将钱塞进腰包,“小鱼这果然是好了啊,也懂事了。好了,时间要紧,是先给你看还是先瞧你爹?”
“我爹的腿还留着血耽误不得,我再等等。林叔咱十里八村就您一个大夫,您再村里地位那可是独一无二的,我想麻烦您件事,您看成吗?放心不是啥难事就是请您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子的不容易,帮我和我爹说几句好话……”夏愚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如此这般一番交代。
那林大夫眼睛一缩继而哈哈一笑;“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方呢,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哈哈,放心,包我身上,这也算是变相为我出气了,我保准没问题。”
那林大夫去取药箱,夏愚和夏立根率先离开了……
走在路上夏立根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夏愚问道:“二妹,你到底想干啥,咋还得背着我,就不能喝我说说吗?”
他还在介意夏愚和林大夫商量事情时把他支开的事,:“咱家就这么点钱,,买酒花了23文,给冬子了2文,诊费药钱一下子花了120文,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咋跟爹娘交代啊?”
夏愚立定脚步疑惑的看着他:“你既然不同意,刚才为何不阻止我?”
“你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决定过啥事,虽然有点过了,可好在是为了让他好好给咱爹靠腿……”夏立根说着说着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看着旁边,“你好歹比我强,哄的那丁婶一愣一愣的,把你领进屋不说还对你笑,我早上在外面跪了那么久她连句话都没和我说……你总不会害自家人,而且我总觉的你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夏愚笑道:“你的直觉倒是准,继续保持。一会到家了关于钱的事不要乱说,别让爹娘操心,少的钱我回头会想办法补回来。”
说完夏愚又补了一句:“你信吗?”然后就立在路旁等着他回答。
少年满脸宠溺的点头,嘴里说着信还说二妹这么聪明哥咋能不信,可那语气轻飘飘的像天上路过的云彩,脸上透出的无奈明摆的写着:你高兴就好,哄你玩呢……
夏愚就当他信了,她却是该想法弄些吃的再挣些钱改善生活。
村里阵阵炊烟升起,天上的日头已经移到了正中央,地里的忙活的人已经开始收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家里的媳妇婆子也准备好了解暑的茶和管饱的午饭等着他们回来享用。
夏愚他们到了大门外,正遇上夏青青提着个篮子回来,问了才知道,今天的午饭是送到田里的,老爷子他们随便找了个阴凉地蹲田埂上吃的。这事情啊还得从她便宜爹说起,平日里有他在那出牛力干啥进度都快,如今少了他老爷子一直担心会误了收成,连两个儿媳也薅进田里开始收割水稻。老爷子在稻田里累死累活干一上午回头一看,好嘛!六七个人下地干的还不到往常的一半,老三家的勉强说的过去,可老大家负责的那片进度慢了一大半不说,那割过的稻茬狗啃似的参差不齐,还有不少稻穗掉在地上,即使老爷子一向爱面子这会儿也爆发了,据说连隔壁田里的人都听到了他的怒吼声。
以前有她爹顶着夏家的媳妇们多是捆捆稻子或者打谷场上翻晒粮食,顶多也就是把捆成捆的稻子抱到田埂上方便老爷们挑,除了她娘哪个也没正儿八经的拿镰刀割过稻子。如今动了真格的一个赛一个的会磨洋工。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人拖后腿老爷子可不就爆发了,到了饭点谁也不许走,打发了个人回去让家里把饭送都田里说是吃完接着干,一家一片将任务摊派下去说是谁家割不完就别吃晚饭。
夏愚不像夏立根还跟着唏嘘了两句,她听了就当个乐子。夏愚跟着夏青青进了厨房,夏立根去上房给老太太报告请大夫的事情。
夏青青到了厨房招呼了声夏愚就开始往靠外那口锅里添水,从一个盘子里捞出泡发的绿豆放进去,填柴生火烧锅。老爷子交代的,大中午的不回来他也怕中暑就让熬点绿豆汤送去解暑气。
夏青青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夏愚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两人相顾无语各忙各的,夏青青忙着烧火,夏愚就打量这间厨房。
这厨房是上房旁边的耳房,前两年刚建说是耳房比夏愚现在住的房间还要宽敞,里面锅碗瓢配一应家伙事都挺齐全的,那灶台上坐了三口大铁锅,看着就气派。旁边橱柜里盆盆罐罐的也不老少。
不一会老太太就来了,一进屋就吵吵着:“你饿死鬼啊,回来不去伺候你爹你娘到厨房来找抽啊。你是能帮你小姑做饭啊,还是能帮她烧锅,赶紧的回去伺候你爹娘,别杵在那,你当你是……”
“饭好了我顺道拿回去。”夏愚打断了她。
老太条瞪了她一眼,亲自动手从里边那两口锅里拿了两块饼子,然后盛了一碗冬瓜汤,又装了五个红薯就不在动作,夏愚明明见到桌上有一个小瓦盆子虽然盖了块布她还是闻到了香气,见老太太有意忽略,只好伸手指盆子道:“盆里装的什么?我闻到香气了给我盛点。”
老太太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手里的勺子砰地一声摔在了桌子上:“那是给出力干活的人吃的,你是割稻子了,还是挑稻子了?”
“奶,你别生气,小鱼就是贪嘴,随便一说。我们这就回去。”夏立根说着就要去端老太太盛好的饭菜。
“饭菜不是已经送到地里了吗?你们能吃我爹娘就吃不得。”夏愚嘴上说着,她也不拦夏立根,还把夏青青刚拿回来的篮子顺手递给了他,等他把东西都装进篮子里提着要走时,夏愚突然一个健步冲到桌前端起桌上的盆子就转身走。
汪氏气在心里咆哮反了天了,这畜生一天枪两回咋不去当山大王,可嘴唇抖了几抖愣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夏愚走到门口,还冲着夏青青道:“小姑,绿豆汤好了给我爹娘留点,一会我让我哥来拿。”那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再次把汪氏气了半死。
说完也不等回答,完全无视气的发抖的老太太,再次扬长而去。等汪氏缓过劲了操起一根烧火棍追出去时,远远的就听两人在说话。。
“哥,林叔说咱爷奶心黑怕花钱不管咱爹,是在害他,看来是真的……”夏愚道。
“瞎说啥,咱爹可是爷奶亲生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再说了咱奶不是给钱了吗”夏立根严肃道。
夏愚目光落在手里的小瓦盆上,上面的布已经揭开里面是小半盆的青椒炒茄子,早上夏光宗发话了要吃的好点补充体力,汪氏特意切了块咸肉放进去,送饭时她留了五六片下来准备夏青青回来了她和闺女以及留住分着吃的。
夏愚叹了口气:“可咱爹病了要补,奶藏着好吃的不给就是害咱爹。她不给我就抢!她留那么多也不怕撑死!”夏愚心里暗笑这老太太还真有意思偷听还上瘾了,还不发作。
夏愚耳朵动了动,不能在等了,这林大夫马上要进门了,于是决定添把火:“就她那抠搜的德行也是能生出秀才的命……”
这句话果然引爆了汪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官家老太太,老四明年开春就下场夫子说十有八九能考个秀才。如今有人诅咒她哪里还忍的了,轮着棍子对着夏愚兜头就要打下来。
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道男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