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用过美味的包子,几人继续顶着日头向西大街的方向前进。
一路走来,夏鱼发现镇子不大但五脏俱全,无论是布莊粮店书铺还是酒楼都应有尽有。比较遗憾的是这些铺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华丽,更多的是古朴陈旧。
等到了西大街,就更显落魄了,东大街好歹干净整洁,加上各色铺子还算赏心悦目,这里连个像样的铺子都没,街边即使有些房屋在开门做生意,好些甚至连个匾额都没有。
一条还算宽敞的街道上,凌乱紧凑的摆着些摊位,有摆在地上卖新鲜瓜果蔬菜的,也有带了桌椅板凳卖混沌面条的,当然也少不了卖竹制品的,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这里的人明显比东大街要多,四周充斥着各种吆喝和讨价还价的声音。
夏鱼甚至看到了肉铺旁有人再卖野味。
好不容易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一个空位,还好这里错开了那两家同样卖竹编制品的,也省的发生冲突。
几人手脚麻利将竹篓从扁担上取下,分两摞放好,夏鱼弯腰正准备将那只兔子也拿出来,方才她见肉铺旁就有一家卖野味的,里面就有兔子,想来这里应该有市场。
顾清柏伸手拦了下来,不赞同道:“这里来往的有钱人较少,普通的野味都不一定卖个好价钱,更何况你这还是稀有的白兔子,等卖完竹篮去了东大街再说。”
夏鱼抬眼望去,斜对面那个野味摊子上果然就是些野鸡灰兔,也就打消了想法,点头称好,然后就将心思全部放在竹篮上。
都说万事开头难,一点也不假,夏鱼前世是摆过地摊,可无论是早市还是夜市都不需要吆喝,顶多也就是顾客来了解释一番。让她讨价还价还行,可像四周那些拉着音调,富有节奏且声音嘹亮的吆喝声,她还真做不来。
兄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张不开口,夏鱼刚将矛头指向她哥,夏立根的内心是完全拒绝的,可作为老大的责任感促使着他不做不可,更何况若是不配合惹了二妹以后怕是再难跟着出来。
还未开口先红了脸,好不容易开了尊口却声如蚊呐,离得最近的夏鱼听着都困难,更别说隔了老远的顾客了。
于是她讲目光放在了小荷身上,可惜小丫头虽小羞耻心却重,扭扭捏捏的的低着脑袋,倒腾着小腿往夏立根身后蹭,无声的发出抗议。
夏鱼黑了脸,将求救的目光射向独身事外的顾清柏,顾清柏被她的视线一扫,寒毛都立了起来。他一个读书能陪着来到如此乱哄哄之地已是极限,怎么可能还会帮忙吆喝。可那丫头的眼神甚是犀利,端着的小脸上明明白白的几个字:你欠我的!
见他无动于衷,甚至那眼神刀子似的在他身上巡视,他发誓那眼刀子在他的右手肘上停顿了一秒。慌忙将火烧似的右臂背道身后,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我我我,还有事,一个时辰后我来找你们。”
说完就落荒而逃,这次离开的背影就没那么的云淡风轻了。夏鱼认命的自己开始吆喝,初时还有些羞意,旁边卖米面的大娘望过来时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后来就渐入佳境了,吆喝了约莫十来声,愣是也把“卖竹篮喽”这四个字也喊出了节奏和韵味,可惜只有少量几人停下看了一眼,时间短的连给夏鱼介绍的机会都没,更别说问价格了。
夏鱼觉得他爹编的还算可以,应该不至于如此无人问津啊,于是让她哥悄悄的去那两家打听一下。
不一会他就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这中间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边竟然每家都卖出去了两三件,听他哥说那边不像他们产品单一,有不同尺寸可供选择,不仅有圆形开口的,方形的,扁的都有。
手艺并不见得好上多少,关键是,都是老顾客!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气馁,夏立根甚至怀疑起自己和爹爹手艺来,夏鱼看的心焦,她爹和哥哥的好不容易在她的鼓舞下有了点自信,正兴奋于能为家做点贡献。
这一盆透心凉的冰水泼下去,可不就要前功尽弃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她也急着赶紧结束,好去卖野菊-花。早上重装时,它们品相还行,听小荷说她娘不放心,半夜里还要起来翻翻看看生怕捂坏了。
正在夏鱼苦死良计,考虑要不要让兄妹二人提着自家独特的篮子装上点野菊-花,在摊位前或者街上转转向众人演示它的与众不同时,机会来了。
一位中间大婶买完菜路过,人有些多,一不小心被个半大小子撞了一下,篮子被撞变了形不说,里面的一条肉也掉了下来,染了灰。
她也是嘴皮子利索的,拉着那个小子就是连珠炮似的不停指责,直把人说的抬不起头,连声道歉,最后赔了四文钱才算了事。
人走了,那位大婶还在骂骂咧咧,夏鱼见了也不惧,上去就帮她拾地上散落的东西,这可是送上门的生意,赶紧招呼道,“婶子,您没事吧?可别气了,谁出门还不遇个磕磕碰碰的,好在没啥损失。只是您这篮子看着不行了,要不您看看咱家的?保管结实又实用,我给您算便宜点。”
她是家事镇上的,由于嘴碎和不少人有过磨擦,好些人都认识她,素来名声不好导致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就夏鱼弯腰帮她拾东西。
自家菜篮子买了好些时候了,也不是坏第一回了,早就想换个新的了,这丫头人还不错,如今又有人赔了四文,正好换了,于是有些趾高气昂的说道,“你是新来的吧?咱家可是镇上的,这里哪家我不认识,以前可没见过你,你家篮子呢,拿来我看看。”
说话间人也站了起来,这是完全放手指着夏鱼给她收拾呢。夏鱼也不闹,嘴里还好话一箩筐,“婶子您也累了,站那看着就行,我收拾好就给您拿过去。哥,给这位婶子拿个最好的篮子看看。”
从方才她与人口角,夏鱼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自家东西都不捡推到别人身上,言谈间故意说出住在镇上,头扬的恨不得脑袋壳打到后背,明明篮子就摆在脚边愣是看不见,明摆着就是想在她这个乡下穷丫头身上找优越感呢。
夏鱼也不气,若不是她实在年长而且也不漂亮,怕太惊世骇俗夏鱼甚至都愿意喊她美女。在现代顾客就是上帝可是好多商人的信条,宾至如归更是好多企业单位的服务标准,所以在她看来妇人的态度并不是很难接受。
以眼神制止了略显躁动的兄妹二人,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婶子,您眼里真好,可不是头次来吗?咱家大师傅可是十里八村出名的篾匠,对手艺要求严格的很脾气还怪,大师手里可不缺银子,从不轻易拿作品来卖的。不是满意的作品那是一件都不同意流出,这不最近才同意将他手下一种带盖的竹篮拿去出售,手艺就不用说了,单是那蝶羽盖子就绝对算的上精巧。您看,这就是。”
这时夏鱼也收拾好东西,那瘪了的竹篮着实塞不下,只能堆在上面如今就放在妇人身前的地上。夏立根也已经把竹篮递了过来。
那妇人也不接,夏鱼顺手接了过了,拿着给她看。
那妇人敷衍的看了眼,撇撇嘴,“小姑娘,我见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可不像是认识大师的样子,莫不是拿我寻开心吧?你家这篮子还没我的大,这做工嘛也也就一般般,再说也没见着你说的蝶羽盖啊。”
夏鱼一看,可不,篮子摞在一起好挑,来时盖子都去掉了,如今也没装上,于是赶忙赔罪,“你别急啊,这不是离得远,咱兄妹几人也是才到,还没来得急装呢,蝶羽可是个精巧的东西,来回运送难免磕着碰着,我们将它拆开了。”
然后指着夏立根道,“看到没我家哥哥碰巧认识大师身边一个打杂的,费劲了心思这才想弄了十来个来卖。你看别人都是几十上百的,我们就拿了十来个,实在是抢手的狠,拿不到更多。哥愣着干啥,赶紧给婶子装一个见识见识啊。婶子我和您将,咱家这蝶羽妙就妙在,可自行拆卸。既可拆了当普通的篮子用,也可以装上用来存放贵重物品。”
夏立根也机灵,听他妹妹在那吹嘘,虽觉得有些不妥可也不敢拆台,还是配合的拿起盖子重新装了一个,只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这些盖子都是他编的,每一个都反复试过,所以很快就装好了,然后递给夏鱼。
那妇人果然感兴趣了,这是周边也围了些看稀奇的人,就听有人道,“确实精巧,只是为何叫蝶羽这个名字?”
夏鱼就等着被人主动提及呢,这可是卖点,于是乐呵呵的给人示范,“您看,这样两边可以上下翻动,是不是像蝴蝶飞舞时扇动的翅膀,听说咱家师傅还特意花重金,寻了一个德高望重的秀才老爷,给起了蝶羽这个名字。这可是独一份的,沾了秀才老爷的福气,用了说不得家里也能出个秀才呢……”
众人一看,可不是吗,还有人发出了惊叹声,这个年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秀才老爷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镇上之行,夏鱼发现这大景朝虽然没有特别轻贱商人只准穿棉麻制品,不可着丝绸,可地位也并不是很高。
这匠人的地位可是比商人更低的,这箩筐类何时有过如此雅致形象的名字,自古都是竹篮背篓的叫着。
虽也有人质疑这名字是否真是秀才老爷所起,夏鱼只是假装不好意思道,“是不是真的,咱也只是听说,还真不清楚,不过这么有诗意的名字,想来定是学问高超的人起的。”
众人一想也是,就不在纠结。
那妇人接过篮子,试了一下见盖子开合都很灵巧,还把自家的东西装了进去,轮到一个散开的布包时,夏鱼眸光一闪果然是件书生长衫。
那妇人提着篮子走了几步,还特意晃了几下确实没有东西掉出来夏鱼及时提出若怕晃动太大东西掉出来,还可拿两个绳子从缝隙里穿进去,绑在两边。
那妇人还特意问了两遍盖子的名字,说是回家讲给在县学读书的儿子听,反复念了几遍,直到记熟了了才问价钱。
夏鱼本来准备卖三文一个的,他哥刚来回来就说那两家同样大小不带盖子的卖两文,如今编了个蝶羽的名称,很是吹嘘了一番被众人看好,如今再说三文就不合适了,就说四文一个。
然后一番砍价,最终看在她是开张第一单生意的份上,三文卖了。
那夫人试篮子时,周边就围了不少人,这会一为老婆婆见确实精巧,还不贵,就动了心思,“小姑娘你这篮子确实精巧实用,过两天我要去闺女家,路上不好走,拿它装东西更安全,可这价格……你看,大娘这转了一圈该回家了,手里就剩三个铜板了……能不能,给我也算便宜点?”
周围有人替她说话,见夏鱼犹豫,有两个夫人就说,要是三文钱一个他们一人要一个,夏鱼装作皱眉深思,最后咬牙同意了。还言明今天头次卖酒来个优惠大酬宾,可下次赶会再来价格就是四文了,让他们多介绍亲朋好友过来。
见真的三文钱就买了个秀才老爷都相中的篮子,又有两人过来买。一次就买了五个。加上刚才那个婶子卖的,除了装兔子就剩下四个了。剩下的就没那么好卖了,方才这里发生了争吵本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这才有这么多顾客。
直到该买的都买了,人群散了,也没人在询问,忙碌的小荷和夏立根这才回过神,小丫头才压着兴奋拉着夏鱼的衣角,低声道,“二姐你真厉害,快数数有多少钱!”
夏鱼刚才收的铜板都放在右边的口袋里的,如今全掏出来递给小丫头,“自己数去,小心点别给人盯上了。”
她也是吓唬她的,六个篮子十八文,根本不用数,这点钱还不至于遭贼惦记。结果她哥和妹妹还真的挤在高大的背篓后面,小心翼翼的数了起来,数了一遍又一遍,足足数了五六遍才心满意足。
又过了一刻钟,剩下的就全部卖完了,也是夏鱼他们也是赶巧了,正好遇见一个村里的几个媳妇一起上街,看着欢喜,本就有心攀比,再加上夏鱼的一张巧嘴,一人买一个,还有两个年轻点的没买到的,约好了下个会再来,让给留着。
夏鱼满口答应了。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顾清柏还是没回来,夏鱼打开背篓上的大叶子,看了看情况有些着急了。
离约定汇合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夏鱼不愿意再空等下去。
就想着自己先去药铺把野菊-花卖了,可放着从未出过远门的兄长妹妹留下又不放心,带他们一起又怕顾清柏回来见不着人着急。
他们旁那位卖粮食的大娘比较和善,刚才卖篮子时还帮着说过好话,正好夏鱼也准备买点大米白面回家熬粥做馒头,给他爹娘补补身子。
在哪买都是买,夏鱼准备问问,若是价格合适就买点,然后让她帮忙照看一下兄妹二人,她也可放心离开。
那大娘一看就是乡下人家的,长着一副老实相,夏鱼刚一打听,她就什么都说了,东西都是她自家产的,卖到粮铺太便宜,就想着自己摆摊试试,实在卖不动再送去粮铺。
她卖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豆子玉米之类,还有一些大米、白面。夏鱼直接问了问大米和白面的价格,糙米要四文钱一斤,精米七文一斤,白面要五文一斤。
夏鱼从布袋里抓了一把低头一看,那糙米里有不少稻壳,价格竟然和白面差不多,就提出了疑问。那婆子以为夏鱼质疑她的价格,赶紧解释,她所有的东西都要比铺子里的一斤少上一文,这样的糙米铺子里可是要五文的,白面要六文,精米更贵要八文一斤。
来的路上正好路过一家粮铺,夏鱼听到铺里的伙计站在门口给人报价,白面六文一斤。看来是没有说谎,夏鱼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总共拿了两百文,买包子馒头花了七文,刚才又赚了三十文,算下来还剩下两百一十三文,全部买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还要买盐和调料。
最好能再给她娘抓副安胎药!
夏鱼想了想,买了三斤精米、六斤白面,一共五十一文,本来是要抹掉那一文的,结果夏鱼没有拿装粮食的布袋,夏鱼软磨硬泡又添了三文,才让老太给腾了一个麻袋一个布袋装买的粮食,算下来就花了五十四文。
直到此时夏鱼才知道,麻袋便宜,可麻袋缝隙太大只能装米,装面只能用编织相对密实的布袋,虽然只是粗布的还不大并且是旧的,依然很贵,添的钱就是用了买它的,那个不大的麻袋几乎就是白送的。
还是现代好,一块钱一大把的熟料袋,去买粮食塑料袋压根不要钱。
好在卖粮食的大娘拍着胸脯表示,绝对会看好夏立根兄妹两,约定好时间,夏鱼这才背着野菊-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