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兰的话说到了高阳公主的心坎儿上,心情愉悦不已,不过喜色过后想到方才宛枝提到的芳慧,高阳公主眸光闪烁开口问她人可曾处置妥当。
能为高阳公主心腹,沁兰自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一瞬间便知道高阳公主问的是谁,忧虑的是什么:“人已经被人遣送出了京城,若公主放心不下,奴婢便派人去瞧瞧。”
说是瞧,但大概这一瞧,怕就又是一条命了。
高阳公主沉思片刻,隐晦点点头。
原本没想过杀人灭口,毕竟在她看来不管是宛枝也好,还是芳慧也好,不过都是两小角色掀不起什么浪花,无需惧怕。
只是宛枝似乎知道什么,当然这并不是让她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驸马对宛枝态度突然的转变,这才是她真真不安的原因。
“记得告诉动手的人行事小心,莫落下什么把柄。虽然本公主不惧外头流言蜚语,但若是因为这些小事辱了名声,那就不好了。”
沁兰闻言,严肃着脸点点头。
“行了,我有些乏了,你且先退下。”高阳公主懒懒抬手挥退沁兰,起身往里屋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头又嘱咐沁兰,若是驸马回府立刻派人前来通知。
“是,公主。”沁兰点点头,目送高阳公主身影走进里屋,被一道屏风遮住瞧不见,这才转身退出屋子为其关上门离开了。
沈江等人从宫里出来时,外边儿的天应擦黑,街道两边早已大红灯笼高挂,一串串,一排排,想一条灯河,将长街照得明亮如白昼不说,还多了分热闹人气儿。
“京城过就不是乡野僻地能比,瞧这人多得都快赶上牲口了。”
“……”
听着旁边人粗鄙的话,沈江心中默默想着,莽夫果就是莽夫,说出的话真是,不堪耳目。
旁边有个穿着盔甲的将士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巴掌打在个魁梧憨厚的大汉头上:“陈客,不会说话就被开口,瞧你那丢人现眼的样。”
那名叫陈客的大汉一恼,反嘴就跟那将士吵起来了,那架势,清楚的晓得他们是闹着玩儿,不清楚的那是看得心惊胆颤,生怕两人动手,毕竟坐看谁都不是个小角色。
沈江有些瞧不下去了,转头对着身后一直跟着,却自始至终沉默不言的男人说道:“荣将军不管束一番?要知此乃京城,这般,吵闹恐让人瞧了笑话。”
吵闹的两人听到沈江这话,倏地停住,默契的看向后边儿。
那人懒懒抬起眼:“不过是兄弟间小打小闹,碍着谁了?要是驸马嫌弃吵闹,我看驸马好生待在驸马府别出来了。毕竟在我看来,这大街上就没个不吵闹的地儿。”
话语中毫不掩饰针对,讽刺让沈江脸色陡然一沉,垂在宽大袖袍里的手狠狠握紧。
那人嗤笑不屑的看着沈江变了的脸色:“算了,驸马爷金贵着,不是咱们这些粗鄙莽夫能招惹的,你们两个碍事的人还不快跟我走,免得辱了人驸马爷的金眼,回头要你们两好看。”说完招呼着的旁边儿的两个手下大摇大摆的走了,那样子气得沈江脸色青白,拂袖愤然离去。
陈客不经意回头瞧了眼,随后兴致盎然开口问道:“将军,您是不是跟那位沈驸马有仇?”
“仇?你说呢?”那人转头阴森森咧嘴看着陈客,见陈客吓得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又无趣的转过头自顾自往前走。
陈客松了口气,转头略有些心有余悸的说:“将军真是太可怕了。”
“蠢货。”周庆一巴掌又拍在的陈客头上,颇为恨铁不成钢:“要我告诉你多少便,这里是京城,是京城,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都不清楚,没带脑子吗?”
“我就随口问问,问问都不成了吗?”陈客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嘟囔,自己怎么就没带脑子了,这周庆真是,自己说一句就逮句不是。
周庆白了他一眼,不想了理会他。陈客见状以为周庆是理亏了,登时嘚瑟起来,在旁边儿巴拉巴拉数落念叨,毫无疑问又挨了一巴掌。
相对于这边的和谐大脑,沈江那边儿就可是风雨欲来。
沈江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驸马府,一下马车,就听见管事说景岚苑躺着的宛夫人醒了。
微愣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何时醒的?可有传大夫瞧瞧?”
“宛夫人是下午那会儿醒的,已经叫过大夫了。大夫说除了身子有些虚以外,已无大碍。”管叔恭敬的回答,随后犹豫片刻又试探的问道:“驸马爷可是要去看看?”
这话要搁在平时,他肯定不会问,毕竟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妾室。但最近一月,驸马突然改了态度,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儿。
沈江沉吟片刻,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让管事在前边带路。
到景岚苑的时候,宛枝刚好在用膳,沈江的突然出现让她有那么片刻的诧异,不过随后便恢复常态。
“驸马爷。”宛枝起身对着沈江行了一礼。
沈江点点头,目光搜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大约是大夫说的那句身子虚是以厨房给做的多是清淡小菜,以及炖汤。
“管事,再添副碗筷。”
管事惊了一下,斟酌一番开口:“驸马爷,公主她正在前厅等您用饭,您看……”
听了这话,沈江果真没有再提添副碗筷的话,语气温和说自己知道了,马上就去过去,然后让管事先退下。一旁的芸香见状,也跟着悄悄退了下去。
待管事退下,沈江方才转头问了宛枝今天醒来可有觉得身子哪里不适。
听着明显有别于方才的温和语气,宛枝心中了然一笑,淡淡开口回答道:“谢过驸马关心,宛枝并无哪里不适。”
沈江感觉不对,目光认真的上下打量一番,见宛枝面色冷冷淡淡,客客气气,想到早前宛枝在驸马府中的遭遇,顿时心下明了:“你可是在怨我这些年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宛枝嗤笑一声:“瞧驸马爷说的哪里话,我等无名妇道人家哪有那个本事怨恨驸马爷您。”
怨恨什么的,已经不值得了。
“还说不怨,都叫驸马爷了,跟我客气的像个外人一样。”沈江笑了一声,伸手准备去拉宛枝的手,却被宛枝给避开了,这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险些挂不住。
悻悻然收回手,沈江脸上笑意再无:“我知道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在府中被人欺负。你怨我,也是应该。我已昭告府中人,纳你为妾,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他以为他说出这话,宛枝不说多么的感激涕零,但至少会很是欢喜。却不想,人脸上依旧冷冷清清,似乎他说的这一切在人眼中不过浮萍。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你收回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要是以前宛枝肯定会高兴的原谅沈江,但是现在,既已决定离去,那沈江所言对她来说,不是赏赐反而是包袱。
“你什么意思。”沈江有些恼了,自己所说的这些不是宛枝一直想要的吗?不是她一直期望的吗?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给的不是我想要的罢了。”
沈江深深看着宛枝:“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罢了。这院子你且先住着,等到你原来院子修葺好了再搬过去。”人不领情,他也没必要舔着脸给人送情。
“等等。”见着沈江要走,宛枝急忙开口叫住。
背对宛枝的沈江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转过身冷淡道:“还有何事?”
“我们和离吧!”波澜不惊扔下这枚大石子,宛枝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开口继续道:“似乎和离有些不可能,那就请驸马写封休书吧!”
其实原本不必这么麻烦,可谁又能够想到沈江是如何想的,竟然突然纳自己为妾。如此她想孑然离开与沈江断个干净,要不是和离,要不是就是沈江写下休书。
“你莫不是伤了脑子,说这些浑话?”很显然沈江不会相信宛枝竟然会主动求自己写休书,毕竟曾经宛枝被那么的欺负,被那么的侮辱最终都留了下来。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其实早该如此的,是我太过强求。”说着宛枝转身走进屋里,取了文房四宝,只是还没等她铺开放好便一手被沈江打落在地。
洁白宣纸飘落,浓黑的墨洒落染黑一团铺开。
“明日我会让下人请大夫来给你瞧瞧,你好生待在这景岚苑静养哪里也不许去,直到身——体——好——为止。”沈江气愤的拂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看着地上已经脏掉的宣旨,以为打翻了一次,就可以了吗?宛枝嘲讽一笑。
“夫人,夫人。”
芸香从屋外跑进来看着地上散落的砚台,笔墨,再回想着方才驸马离去的怒容,芸香心中止不住的担忧。
“我没事,别担心。”宛枝转身像个没事人笑笑:“方才手抖了,不小心摔了,只是这上好的宣纸,砚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