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宛枝提着这么多东西上门儿拜年,也算是给秦老爹挣足了面子,尤其是最后个盒子,只瞧着就觉着里边儿装着的肯定是贵重之物,羡煞旁人。
听着旁边儿那些瞧热闹大娘大爷们说自己真是有福气啊!女儿乖巧,女婿也孝顺。听得秦老爹眉间含笑,连带着对宛枝的不满,成见也少了些许。
“难得见你的回来趟,进屋坐坐吧!你娘怪想念你的。”
宛枝闻言面露踌躇之色,其实原本真没打算进去坐的,她清楚秦家何等不欢迎自己,就看容氏那赶人的态度就知道。但是不可否认,她想见宛枝娘,哪怕母女之间生了间隙,她还是想再瞧一眼。
许是想到了什么,宛枝的眼神微变,随后笑着点头同意了。跟在秦老爹的身后,进了院子。
容氏坐在院子里,见到跟着走进来的宛枝,好不容易和缓些的脸瞬间就黑沉下来,手指着宛枝就斥问秦老爹:“你带这扫把星进门儿做什么,还嫌秦家被她闹得不够是不是。”
被容氏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斥责,秦老爹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跟在后边儿的宛枝听见容氏破口指责,原本欢喜的脸也黯淡下来,贝齿咬着失了血色的下唇,低下头形影单薄,孤零零的好似乎被世人隔离,瞧得人心疼得紧。
农家的人大多还是心底良善之人,见着容氏毫不留情对着人斥骂,有些看不下去了。
有个大娘实在是忍不住开腔说:“容婆婆,人姑娘孝顺,挺着个大肚子提那么多东西上门儿拜年也不容易。大过年的,整得那么不开心做什么,好歹都是一家人不是。”
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似乎一切都变得水到渠成,不管是院里坐着的老婆子还是外边儿围着看热闹的这个时候都你一句,我一句的劝容氏。当然了在宛枝,秦老爹他们听着是劝,但落在容氏耳中那就是含沙射影,拐弯抹角的说她不是,难为个小姑娘,给她气得哟!!
成为众矢之的的容氏气得眼红手抖的拿着拐杖指着宛枝对着秦老爹说:“看看看,这才踏进门儿就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秦老爹夹在中间也是被弄得头疼不已,暗里埋怨容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下了自己的面子。但他是个孝子,即使很是冒火,但也强压着。只能先转头安慰宛枝一番,让她别气别放在心上,毕竟容氏总归是她奶奶。
宛枝也是知道秦老爹不可能为自己去反驳容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容易了,随即见好就收的乖巧点点头:“爹爹说笑了,奶奶训斥孙女也是常理所在,阿宛又怎会生气。”
懂事儿的人谁都喜欢,秦老爹满意的点点头,让宛枝先进屋坐会儿。
宛枝本来还想问秦老爹宛枝娘呢,但随后脑子一转想着方才闹这么大,按着宛枝娘的性子怕是早就跑出来了。而现在没见着人,估计是不在家中。便就没多嘴一问,扫了一眼还在怒红脸的容氏,笑着说了声便带着周雅自顾自的往大堂走去。
旁边儿那些看热闹的人瞧着差不多事儿也晚了,也就跟着散了,不一会儿就散完了。
而容氏见着宛枝进门,气得捏着拐杖手咯咯作响,她倒是想要拦着,更像直接抡棒子上去将人给打出去。但她这边才开口说了句扫把星,秦老爹直接被惹恼了,粗声暴呵。
容氏被呵斥得意哆嗦,抿着嘴不说话了。
“这年还能不能好好过了。”秦老爹真是头疼的看着容氏:“人是你孙女儿,特意提着东西上门儿给你拜年,你说你把人拦着不进屋合适吗?”说着秦老爹将宛枝提来的东西摆在容氏面前:“看看人孝顺你的。”
容氏刚虽然被秦老爹呵斥怕了,但心里还是憋着气,见了这一篮子的东西忍不住就开始呛声:“嫁出去大半年没回来瞧一眼,过年就只提这么点儿东西,打发叫花子都不止这点儿。”
要是往日秦老爹或许还会耐性着去好声好气的宽慰容氏,但今儿容氏落了他面子,他要还能好声好气去说劝那就怪了。
“我那些个妹妹,弟媳也没见着半年回来瞧一眼,还提东西的。”秦老爹直接怼了容氏这么一句,提着篮子就进了灶房。
“你看看,看看你哥,这说的是人话吗?”容氏哪受得了这气,差点儿没给气哭了,直拿着拐杖直在地上杵对着一旁的秦大伯发难:“那都时亲姊妹,一家人,是这白眼儿狼,丧门星能比吗?”
“娘,您也别起了,气坏了身子让那些个的小人得意了去。”
秦大伯这时候心里也不怎么的高兴,秦老爹刚刚说的话不管是有意也好,无疑也罢,总归是将他们给骂进去了。
秦大伯安抚着容氏,让她别生气,说反正人就吃一顿饭,吃了就走的。要是瞧不过眼,回头他去好生的敲打教训一番。然后说着宛枝的坏话,挑着捡着容氏喜欢听了,没多时容氏就被哄得不说眉开眼笑,至少再见着宛枝没再破口大骂,定夺就是重重冷哼一声,无视人。
宛枝对此只是微微挑眉,没当回事儿,反正今儿过后她就不会再来秦家了。
硝烟平下后没过多久,宛枝娘便和大伯娘回来了。见着宛枝的时候宛枝娘激动得两步走过来,不过最后停在宛枝三步远的地方,脸上的激动也慢慢褪下变成了僵硬的客气:“怎……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
“过年了,想着,许久不见,所以上门来给你们拜年。”
宛枝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宛枝娘,相比上一次见面,人瘦了,背驼了些,两鬓原本乌黑的头发也染上了白霜。眼前的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了,更是因为长期的操劳忙碌,脸色也变得蜡黄憔悴,额上眼角处平添了好几条皱纹,再没了原来的风韵犹美。
“喔!!那,那你吃了饭再走?”宛枝娘似乎是被打量得不自在,忍不住就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不舒服的气氛,但很显然她很不会说话。因为她这话一出,宛枝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宛枝娘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娘不是那个意思,只,只是想问问,你也知道你奶奶她,她……”
“我明白了。”宛枝牵强一笑,笑容中掩饰不住落寞之色:“我只是想要看看您,如今见着了,我们也该走了。”
“阿宛,娘……要不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宛枝摇摇头拒绝了,说周雅做好了饭的,这会儿两人回去热了就能吃了。说完便让周雅扶着自己回去。
宛枝娘犹犹豫豫的说送她们出去,宛枝笑着说不用了,有周雅扶自己回去不会有事。
“娘回去吧!”宛枝停在院门口,回转身看着一旁的宛枝娘:“今儿是我自作主张上门拜访,要是给你添了麻烦还请娘别放在心上。”
宛枝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宛枝抬手打住,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钱袋子递到宛枝娘手中:“以后我不会再来了,这是女儿孝顺你。”
“阿宛。”捧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少不得有个二三十两,宛枝娘顿时眼眶泪水蓄积,激动伸手抓着宛枝的手哭腔着说:“阿宛,银子娘不能手。本就是娘对不起你,你,你拿回去。”
宛枝摇摇头:“您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贪得太多。拿着吧,就当是我这个不孝女儿的心意。”
“阿宛。”
“回去吧,要是晚了,奶娘该生气了。”宛枝淡笑着,轻轻的,犹如春风一般温柔的拂开宛枝娘的手,但这一拂开却又如利剑,断了最后仅存的那一点情义。
宛枝不再看宛枝娘,转身离开。秦家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她已经折成了银子放在那木盒之中。而宛枝娘,那一袋银子就算是女儿的不孝亏欠吧!
周雅瞥了一眼泪眼婆娑,欲言又止的宛枝娘,转身追上宛枝小心翼翼的扶着人,却发现人眼圈红了。
“姑娘,你……”
宛枝站住脚步,抬头仰看着天儿,生生将泪水憋回去笑说道:“都说过年不能哭,会将福气哭走,一年不顺。”
周雅犹豫一下,伸手从怀里掏出条丝绢儿的递给宛枝:“姑娘,别难过了,您还有恩公。”
宛枝没接,吸了吸鼻子,眨眨眼说:“我没事,只是觉着有些感叹罢了。”
正说间,原本阳光灿烂,万里晴空的天儿不知何时飘来朵朵乌云,将太阳遮盖,雪花絮絮飘落。
伸手接住朵落下的雪花,看着它在手掌心间融化成一滴水,感受着那冰冷,宛枝忍不住自嘲一笑:“看,老人家说的难得好天儿都被我给哭没了。还真是扫把星啊!”
周雅看着宛枝,总觉得她这样很不好,感觉,感觉像是的魔怔了般,忍不住担忧的开口叫道:“姑娘,下雪了,咱们回去了吧!”
“好。”宛枝收紧手指放下,由着周雅扶着自己漫步走在雪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