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车子就开进了老宅,这栋房子虽然叫做老宅,但年头其实并不长,后来季华清创业发家之后,请人专门设计的,那时候还想着把季延之母子接过来一起住,可惜后来造化弄人。
季延之一路牵着她,信步走了进去,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传来微微的光亮,目之所及很宽敞。
安清正低下头换鞋子,突然听到耳边有个黏腻的女声,“季延之,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一个穿着丝质长裙的女人笑着走过来,她的长发微卷,随意披散在肩头,眼睛又大又有神,她的脸很年轻,看着才二十出头,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安清先回过神来,唇角上扬,打了声招呼,“你好。”
客厅里有些安静,融之晴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磕巴地回答了句,“你……你好……”
这时,德普叔闻声从里面出来,见到季延之还带着个东方面孔的女人,惊讶地说,“延之,这位是……”
“德普叔,她叫安清,是我的未婚妻。”他的声音不大,但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似是重磅惊雷。
德普叔只惊讶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说,“好好,安小姐还没吃晚饭吧,我让她们准备些吃的。”
说着,他转身又往里面走了,背部佝偻着,走陆都带着小心翼翼,但感觉得出来他很高兴。
在晚会上,安清其实吃饱了,但是季延之却几乎没吃东西,看了眼身旁的他,面色疲倦,眼底的红血丝却清晰可见,他这样强撑了多久?
安清心口一疼,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由得伸手握紧了他。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季延之安慰地朝她笑笑,柔声说,“她叫融之晴,是我父亲朋友的女儿。”
融之晴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关上房门不见,愣愣地,眼里闪过失落,嘲讽一笑,转身也回了房间,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瓶酒,仰头就开始喝,似是要把心里的不畅快都压下去似的,不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晃动酒瓶,心底那种压抑感,被抛弃感越来越浓郁,直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有眼泪流了下来,透过指缝,无声地哭泣。
季延之的房间很宽敞,里面卫生间衣帽间什么都有,他进去洗澡了,安清坐在他的床上,打量着周围的装饰和摆设。
看的出这里有些年头了,墙上的玩具都是好几年前兴的,还有各种拼图,机器人,想不到季延之还有这种爱好,安清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
放佛有心灵感应般,季延之从里面出来下身只围着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着水珠,一张白色的毛巾随意搭在肩头,水珠顺着他光滑地胸口流下,十分性感,安清赶紧别过了头,心口小鹿似的乱撞。
“呵呵……”转眼间,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安清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一下子仰下去,他的大脸出现在眼前,“这是我亲生父亲给我准备的。”
听到这话,安清正要推开他的手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说的认真,根本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一滴水滴在她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回过神来,“你先起来,头发还没干呢!”
“清儿……”季延之仿若未闻,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像是在撒娇,“你打我一下,我总觉得在做梦。”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知她遇害的消息时,心痛的放佛就要死掉,他想,如果她真的去了,自己也不会独活。
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安清何尝不激动,有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哭着笑了,“延之……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伸出双手把他紧紧地抱住。
好一会儿,他头上的水还在滴,“延之……延之……”
没人应答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声很浅,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似的,长长的睫毛不时动两下,让人心痒痒。
安清近乎看的入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拿毛巾帮他把头发擦干。
德普叔来敲过一次门,季延之沉声说今天要休息一天,然后再没了声音。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更红了,等会儿怎么出去见人。
季延之吻了吻她的嘴角,轻声笑了,“别怕,他不会说什么的,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两人在床上静静地相拥,安清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季延之终于开口,“清儿,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独自一个人去做。”
安清楞了楞,“好,我不会了。”
“之前你不是一直追问我为什么一声不吭来m国吗?我当时没和你说是怕你担心。”
“现在你决定要告诉我了?”
“……清儿,你都这样了,再不告诉你我怕你再做出更傻的事。”
“……”她不会了,什么都比不过命重要。
“其实季景同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严格说来是我叔叔,当年我父亲在国内发生了一些事,逃到了国外,我叔叔受托照顾我母亲。”
季延之说的很详细,她听的也很入神,她能想象出上一辈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那和你现在的公司有什么关系?”安清忍不住问。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清儿,你听我说,你先回国吧,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怕你再发生意外。”他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空气中有刹那寂静,谁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安清才干巴巴地问,“延之,我们可以一起回国。”
钱再多,这辈子够花就行了,大不了她养他,这你真的太危险了。
季延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清儿,这是我亲生父亲的毕生心血,他现在还没入葬,所以我不能离开。”
他无法忘记,最后见到那个枯瘦的老头时,他眼里迸出的高兴和慈爱,死死的拉着自己的手,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
安清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四目相对,又有些想哭了,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里曾经孕育过他们两人的孩子,可惜现在已经化成一摊血水。
眼角有湿意,他瞬间就明白了,忍不住抱紧了她,哽咽到,“清儿……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天,临近中午,两人才红着眼眶从房间里出来。
融之晴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见到他们神色一顿,“哟,终于出来了啊,还以为你们要待一天呢!”
“融之晴,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季延之沉声问。
“切……季总裁都休息废弃不允许我休息?”融之晴翻了个白眼,余光看见他的脸色黑了,心口一跳,赶紧说,“今天周六,我们放假。”
放下手中的平板,三两下站的离他远了些。
“安清姐,中午好啊!”融之晴笑着打招呼,小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
“你好。”
午饭很快就摆上了桌,十分丰富,德普叔笑眯眯地走过来,“延之,安小姐你们慢慢吃,之晴好好吃饭不许胡闹。”最后一句板着脸说。
可惜融之晴根本不怕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融之晴还是在用勺子,不过她根本不介意,眼睛咕噜一转,“安清姐,你吃这个,可好吃了。”
顿时她的碗里多了块熊掌豆腐。
“融之晴,吃你自己的。”季延之沉声说,又转过头看着安清,“清儿,你吃鱼。”他夹的那部分很细嫩,刺都被他一根根挑出来了。
融之晴赶紧垂下眼眸,掩下了异样的神色,低头吃饭。
安清有些尴尬,“我自己吃,别给我夹了。”
一顿饭吃的寂静无声,融之晴不说话,季延之更不可能说话,安清因为刚来,谁都不熟,所以都闷着吃饭。
好不容易吃完了,融之晴又跳着走回来,“季延之,我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融之晴,你叫我什么?”季延之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融之晴脸上的笑顿住,“……哥。”
“融之晴,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你可以任性没大没小,但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纵容你。”他的神色很冷,目光灼灼,看着她。
“……我,我知道了。”融之晴低下了头,脚尖在地上摩擦着,心脏跳动的有些厉害,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他根本没再关注自己,正在安清耳边说着什么让她吃吃地笑。
刹那间,她的笑容僵住了,因为季延之的脸上露出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宠溺,那一刻,她放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破碎的声音。
喃喃嘴,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赶紧转身离开了,她的离开也没影响沙发上的那两个人,他们笑的依旧很开心,背靠门,无力地滑落在地上,低声呜咽。
她想起季叔叔死的那天,季延之站在他的床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的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他的拳头是紧紧握着的,她也是走近了才发现,他脖子上的青筋都鼓着,原来,他也是在用全身力气让自己不哭。
后来季叔叔的后事,都是他有条不紊地指挥。
她以为他们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