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之接到警察队长的电话,说是融之晴之前被绑架的事终于有了结果,他想了想,担心因为这件事,会让刚刚平复下来的融之晴再次崩溃,所以,没有通知融之晴,而是独自一人赶往警察厅。
“季先生,上次那笔赎金我们已经找回来了,确实是在阿尔瓦的手上,阿尔瓦做事小心谨慎,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追查到他一下落。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涉嫌一起绑架案和军火交易,这次,他跑不掉了。”
季延之薄唇轻轻一抿,只有他才知道现在心情有多错踪复杂,他抬头看着警察队长,轻声问道:“那我父亲……”
“对此,我们真的感到很抱歉,让你为了你父亲的事,难过了这么久,但是这次阿尔瓦的事一出,我们也查出了你父亲的清白。所以,按我国律法规定,你父亲已经可以下葬了!”
季延之强忍着心酸,站起身与警察队长握了握手,略带哽咽的说道:“谢谢。”
季延之沉思了一下后,问道:“那个阿尔瓦没有交待他有没有同伙?比如说,詹姆斯?”
“很抱歉,我们已经仔细的盘问过了,并没有,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身上。而且,季先生,在这个时候我们警方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再去调查詹姆斯。还有一件事,在这个时候,阿尔瓦如果交待出詹姆斯,还可以有助于他得到减刑,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或许,詹姆斯真的是跟这件事无关的。”
季延之没有反驳,因为站在警方的立场,他们这样想,无可厚非。
当季延之走出警察厅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走进车里,他沉默了好久,也不发动车,以前他总是听人说到一个词,入土为安。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是,现在那个因为这件案子,迟迟没能入土为安的,是他的亲人,是他的父亲,所以这一刻,他很脆弱,脆弱到他只想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拿起电话,熟练的按下了安清的号码。
“喂?”
当电话那头传来安清熟悉的声音时,季延之哽咽的低唤了一声:“清儿。”
安清心里一惊:“怎么了?”
季延之用力的深吸了两口气,轻声说道:“清儿,案子破了,跟我父亲无关,他,可以入土为安了。”
“真的?”电话那头的安清喜极而泣,但是感觉得出来她是压低了声音的。
“清儿,你是在忙吗?”
“没事,没有任何事比这个更加重要。什么时候下葬?我订明天的机票过来吧。”安清知道,在这个时候,季延之会很需要她。
三天后。
听说M国从来都没有遇到像现在这样天气,前些天还有阳光,但今天突然就阴雨绵绵,安清静静的站在季延之的身边,听着他轻声的告诉季父,他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还了他一个清白。
安清看着季延之轻轻颤抖着的睫毛,伸手拉着他的手,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力量轻轻的传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手有些冷,指尖泛着凉意,目光直直看着墓碑上笑的十分慈祥的照片,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场下葬,季母和季父都从国内赶过来了,他们相携而立,满脸哀思,季母上前了两步,“延之,别在雨里站久了。”担忧地看着他。
安清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虽然之前季母和季父表现的很喜欢她,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季延之的突然出国以及后来安冉的事,现在这个场景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后面还来了些公司的元老级人物,有些奇怪地看着前面这家人,不管心中怎么想,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詹姆斯也在其中,他其实年级并不大,但早年混迹市井,知道用什么样的形象才能降低别人的戒心,头发有些花白并没有打理,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冷眼看着前面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季延之只是看了季母一眼,没说话。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雨也下的越来越大了,眼看着身上的衣服也被淋湿了,季延之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安清的心中也有些焦急,这段时间他的压力非常大,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从他神情和状态都能看出来。
安清轻轻地说,“延之,我们回去吧!”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地走了,很快,只剩下他们一家人。
融之晴之前只见过这两个老人一次,季母保养得宜,皮肤白皙,脸上干干净净,穿着整齐,乖巧安静地站在她旁边,“哥……我们回去吧,别淋坏了,季伯伯如果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闷,雨水顺着墓碑流下来,清晰而干净,终于,季延之回过头来,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目光在季父和季母身上扫过,他们也都没有撑伞,陪着他在雨里淋着。
嘴唇紧抿,不知想到什么,跨步快速地往前走。
一个人生前不管有多大名气,不管曾经有多大的排场,死后也就一个小方盒,一座冰冷地石碑相伴。
回到家里,因为办丧事,德普叔把好些彩色的东西都换了,全部换沉素色的装饰品,季母和季父是第一次来这里,尽管眼中有好奇,但还是抵不过对季延之的担心。
今天他很反常,就像几个月前逼他来m国一样。
客厅里异常安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季父和季母的目光凝固在季延之身上
季母红了眼睛,哽咽地说到,“瘦了好多,是这里吃的不习惯吗?”
声音虽然轻柔,但季延之看得出来季母和他说话带着些小心翼翼,心脏微疼,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几曾何时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安清立刻明白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淡笑着说,“之晴,你昨天说有题不会让我帮你看看,我们现在去吧,正好有空。”
说着,拉着融之晴的手离开客厅,“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哎哎……”融之晴不明所以的声音消失在客厅里,很快再次恢复了安静。
季延之声音沙哑,“我现在不是正如你们愿在m国吗?你们让我来接手亲生父亲的公司,我就来了,你们让我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还不够吗?”
“混账!说的什么话!”季景同猛的站起来,满脸愤怒地指着他。“和你妈道歉。”
“呵呵……我哪里说错了吗?”季延之毫不畏惧反过来直接迎视他的目光。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季景同气急。
“我并没有说错什么,突然有一天告诉我季华清是我亲生父亲,立刻要求我抛弃原来的一切只身过来接手他的产业,好,我如你们的愿过来了,对经营公司这一块我两眼一抹黑,没关系,我可以学,我不是什么都没说吗?你们还想要我怎么做?”季延之看着季父,因为愤怒,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你们可想过我的感受?”最后低吼出一句。
话落,季母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泣不成声想走近拉着儿子的手,没想到他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受伤,满是脆弱。
季景同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脸色由白转青又转白。
“怎么?你们没话可说了?爸,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都是被你安排好的,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只要你觉得对的,一定会让我去做,可是你安排的那些我都没兴趣,你从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目眦欲裂,季延之看着眼前两个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心中难过,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抬头,把眼眶中的泪意憋回去。
季景同指着他,“你……你,我……”话还没说完,突然,眼睛一翻直直地往后倒去,不省人事。
“景同!”
“爸!”
两个尖叫声同时响起。
很快,季景同就被送到了医院。
抢球室里的灯亮着,季母捂着脸低沉哭泣,季延之压抑着表情,在门口不停地徘徊,目光时不时地看向抢救室里。
安清悄声走到他身边,握着他冰凉的手,暖意一丝丝地传递过去,低声说,“伯父会没事的。”
季延之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很快,抢救室的灯熄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迎着季母和季延之满是担忧地目光,一边摘口罩一边说,“病人现在没有大碍了,他之前昏迷是血压太高引起的,家属要小心,别让病人太激动,否则很可能会危及生命。”
医生的话落,安清很明显的感觉到季延之紧绷着的手放松了下来。
季景同被推进病房,再观察两天,季母在旁边陪着他,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季延之没有再进去了,一直到楼下,才听见他微不可闻地说了句,“我不知道他会晕倒。”
“延之,没有谁怪你,你别这样。”安清很心疼,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呼吸扑打在耳边,带着属于他的味道,“我不该说那些话气他,如果我不说他就不会晕倒。”
“延之……”安清只觉得很心疼,她明白他的不易,明白他对演艺事业的坚持和努力,也明白他要应付公司里这么多事,还要苦心守护住亲生父亲的这份心血的艰辛。
外人大概只看到他的荣耀和风光,却不曾看到他背后的血和泪。
两人静静地抱着,谁都没有说话,因为相互抱着,也就错过了季延之眼底的泪意。
公司照常运转,季华清的下葬也意味着季延之真的接受公司了,在一周一次的开会里,很多本来不明态度的人都争相表态,笑着恭维他。
他在公司里这两个月,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詹姆斯也鼓起了掌,笑的意味不明,整个早会过程,他都没有说话。
不对,以前他也没怎么说话,所有的动作都是阿尔瓦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