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在海边的情景又浮在我的眼前。
因为没有车回市区,我只能乖乖地呆在海边,结果还只剩一间房这种狗血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
“周厉年,你把我带过来做什么,如果只是叙旧,我们两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
“请你来喝酒啊。”
“不喝。”
“自己酿的酒,五年前我把花园里的玫瑰花都铲了种上铃兰,刘妈就拿着花来酿了玫瑰酒。”
周厉年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坛子,我们坐的桌子上还摆上了刘妈的拿手好菜,想必周厉年是有预谋的,他一早就计划好要把我带到这来了。
“什么酒我都不喝。”
“说好了宵夜抵早茶。”
周厉年很充分的理由让我无法拒绝。
“半杯就好。”
坛子打开,我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味散开夹着酒香,还真是不错的样子。
“在国外没学会喝酒?”
“我很忙的,没时间做这个。”
我每一天打几份工,每一天都害怕会毕不了业,毕竟我的基础没有别人好,我刚开始的时候说句话都不利索,和别人交流半天人家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在投行公司的工作似乎还不错?”
原来周厉年还是知道我的工作的,欧曼说我刚出国的时候周厉年天天打电话给她要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后来慢慢地他也就不折腾了。
“你又知道?”
周厉年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来,他把外套脱了,里面只有一件衬衣和一件毛衣背心,外面的海浪打得叭叭响,一阵冷意袭来。
“好像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周厉年转手就把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大冷天的来海边,周厉年,你没喝就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周厉年转过脸看我。
最害怕的就是他那双眼,永远都藏着磁性一样让人看不透。
“这里重新装修过了?”
“嗯,前年老太太身子还勉强过得去,生日的时候想带她来的,没想到后来突然加重病情,就没有来过,有点可惜了。”
周厉年对老太太还是很有感情的,那一天送别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愁。
其实,周厉年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只是他不喜欢表露。
“人各有命。”
“你的命是什么?”
周厉年转嘴问了一个这么深奥的问题。
“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从前因为家里穷吃不饱穿不好,什么都得听我爸的,结婚后又得听陈家进的,似乎前面几十年都在为别人活,如今一个人反倒觉得舒服,我只需要让自己高兴。
“你变了。”
“你也变了。”
我这才转脸过去对上周厉年的目光。
周厉年勾勾唇,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情绪变得特别轻快。
“碰一个。”
周厉年端起了酒杯示意,我突然觉得好像心情也变得放松了,没有原来那么排斥见到他。
“敬什么呢?”我看了看淡粉色的酒装在酒杯里特别漂亮。
“敬你新的开始。”
“谢谢。”
那一晚,周厉年和我居然就这么一杯又一杯喝光了一坛子酒,冷风中还在跑到海边大吼了几声,后来好像是被周厉年架回去的。
“江遥,谢谢你能回来。”
进了房间,我头晕乎乎的但是没有完全醉,周厉年扶着我躺下床,他以为我醉了弯下腰下轻抚我的脸,他的眉眼就在眼前,五年时光原来我是想念他的。
“走,走开。”
我明白过来的一瞬间推开他,但是周厉年的唇却堵了上来。
吻,一触即发,我反抗到顺从,我给自己找了借口。
我醉了。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从回忆中惊醒。
是朱小英的来电,她应该是到医院了找不到我,我报了病号然后站起来。
却不想一瞬间天旋地转,我整个人都找不到北了,眼睛一片模糊似乎都看不清东西了。
“江遥,你怎么了。”
我想开口表达,可是却没有力气,想迈开脚步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一无所知了。
整个过程似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种无法控制的瘫软感让我害怕。
迷糊中只觉得自己好累,似乎走了好长的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沉沉睡去,我的潜意识是清醒的,一直挣扎着要眼睛。
“周总,不是我说你,江遥傻你也傻吗,一千个单位的血,网上说要是身体不好的人会出人命的。”
渐渐地我恢复了知觉,耳朵听到了朱小英的声音,眼睛也可以睁开了。
“对不起,我的错,没想到弄成这样子。”
“我以为你对江遥还有感情,没想到你居然不顾她的安全,你老妈重要,江遥就不重要了吗,她为了你国都不出了,你还要怎么样?”
朱小英的语气极为冰冷,我头一次见到她这样对周厉年说话的。
“咳咳。”我喉咙有些干,想爬起来喝口水。
这时门口的两个人发现我醒了,都赶紧走进来。
“你走吧,江遥有我。”
周厉年跟在后面,却被朱小英打发。
“江遥,你还好吗?”
“你们在干嘛,怎么吵起来了?”我假装没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你醒了就好,我去叫医生。”周厉年看朱小英斗鸡似地,看了我一眼确认我真的醒了,转身出去。
“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两天,把医生都吓到了,那老太婆醒了,你却睡了两天。”
“周夫人手术成功了?”
“当然啦,昨天都醒了,虽然还在隔离病房,可是我听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多亏了你一千单位的血。”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你现在倒怪我了。”
“我恨我自己多嘴,差点把你小命搭上,我真是看错了周厉年,我以为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妈,不管你的死活。”朱小英愤愤不平,看来是被吓坏了。
“好啦,是我自己要求的,这救人救到一半,其他献血的在龙岗,根本赶不及呀,不然我那五百单位不是白白浪费了。”
我头还是有些晕,不过我能捧着杯子喝水了,这种感觉真让人踏实。
这时医生过来了。
“感觉怎么样?”
“头晕。”我还是觉得有些无力。
“醒来就好,你睡了48小时,那是身体自我修复,回头煮点猪肝汤喝再休息两天基本就没事了。”
医生翻了翻我眼皮又看了看我脉象。
“一会安排个全身检查吧。”周厉年站在旁边脸色严肃。
“安全起见可以做个全面检查,不过,为了尽快恢复还是好好休息。”
“你跟我过来拿点药吧,我给她开些补血的药剂。”
医生转身对着朱小英吩咐。
“小英,我想喝点粥,你能给我煮吗?”
我是真饿了。
“我刚才已经打电话让刘妈准备,一会就送过来。”周厉年接过话。
“你躺好,我一会拿了药回来后,我回家给你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
“好。”
朱小英离开病房之前还给周厉年脸色看了,我假装不知道,靠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好多微信发过来。
“坏了,我忘记请假了。”
“欧曼已经替你处理。”
周厉年这才走过来坐我床边看着我。
“小英的话你别介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你都听到了?”
“只听到两三句而已。”我点点头,周厉年想必很内疚,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有些后悔,可我并不需要他这样。
“醒过来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周厉年大手握住我。
“你妈妈怎么样?”
“挺好的,已经过了48小时危险期。”
“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我想抽回来,周厉年却不肯放。
“江遥,留下来吧,不要走了。”
周厉年的声音不大语速也慢,看似平静的神色,我却听出了哀求的意味。
“这是人情,还清就两不相欠,你忘记了吗?”
虽然我头晕,可我没昏,我很清楚我和周厉年之间早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我们都错过了彼此在一起最好的时机。
“换我欠你人情,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很坚定地看着周厉年回答,他的脸略带疲惫,双眼也有些黑眼圈,也许他这几天也不好过又担心妈妈又担心我,可这些都与我无关。
“你要怎么才答应留下来?”
“你先松手。”
周厉年瞬间就松开了,似乎他很迫切想知道我的答案。
“怎么我都不想留下来。”
“五年前的事,很抱歉。”
“你看到的是事件,我却看到的是人心。”
没过多久,朱小英把药送回来,这时候刘妈也把粥送来了,我吃了一小碗觉得饱了,后来就是一连串的检查。
周厉年在我睡着后离开病房,我醒过来的时候江耀和朱小英在,他们在商量着晚上谁来陪护,两个人互不相让。
“你们谁都不用陪,我自己就可以。”
“姐,万一你又晕倒。”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下午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有点虚。”
“不行,我要留下来,我是女的比较方便。”
“你们行了,吵得我头疼,都回去吧。”我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天黑了。
我在美国的五年连感冒都少,也许是身体知道我太穷了,那边看病比深圳贵几十倍。
江耀吵不过朱小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