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打算直接去皇宫见穆昭云,走到半路上叶忘情却又改变了主意,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让杜大人先回家,他要暂时观察一下情况。
杜大人倒是火急火燎的,生怕叶忘情晚去一步那妖人进一步蛊惑了穆昭云。
但他毕竟还是要尊重叶忘情的意见,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先离开。
叶忘情不紧不慢地写了封信,封在了信封里,叠了一只纸鹤,把信放在了纸鹤的嘴里,轻轻吹了口气,纸鹤扑棱了两下翅膀,转着圈地飞出了窗户。
“先写封信给穆昭云,告诉他我这两天就到京城。”叶忘情说瞎话的时候向来脸不红心不跳,“让他安排我跟那姓张的老家伙见一面。”
唐凝正吃着刚买回来的糖葫芦,闻言吐出了几颗果核:“你不是说那个教主认识你吗?就这么去见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叶忘情老神在在地笑道,“那老家伙见了我就得尿裤子。”
……尿裤子?那场面,唐凝想想都觉得特别丢人。难怪那个教主总是躲着不出门生怕碰上叶忘情,这么大岁数了当众尿裤子,这得被人笑到死吧?
穆昭云很快回了信,请叶忘情到京城之后先住进驿馆里,到时候再给叶忘情接风。
叶忘情却跟唐凝在京城里换了好几家客栈,每家住上几天,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才起身去驿馆。
在此期间,那杜大人急得头发都掉了一大半,但叶忘情嫌他目标太大太扎眼,很少见他。
好不容易等到叶忘情终于住进了驿馆,杜大人当天就递了帖子进来,把这段时间搬山教主的各种行为汇报给了叶忘情。
拍了拍杜大人的肩膀,叶忘情无奈道:“杜大人,你就别这么操心了,你看你头发都半秃了。我给你点药,你回去用上……”
“天师,我这头发不重要。那妖人最近是越发的变本加厉,在朝堂上提拔他的门徒排斥异己……我似乎听说公主也对他很是尊敬信赖……再这样下去,南天国危矣!”
“行了行了,今晚的接风宴上,我就去会会这个国师。”叶忘情还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的杜大人心里实在是没底。
但不管他怎么追问,叶忘情都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给了杜大人生发剂之后就把杜大人给打发出去了。杜大人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驿馆。
闲言少叙,到了晚间,叶忘情倒是打扮起来,换上了正经的天师打扮。唐凝则是老样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充作叶忘情的随从,老老实实的低头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进了宫。叶忘情这身份的确在南天国大大的有名望,一路上这些官员们见到他,都是恭敬的不得了。连带着唐凝都受了极大的礼遇,根本没人觉得她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甚至进宫的时候,连个上来搜查的人都没有。
等到了大殿门口,早就有眼尖伶俐的小太监上前,引着叶忘情和唐凝进去。叶忘情的身份高,又是南天国上下都敬重的人,位置自然十分靠前,坐到了紧挨着皇帝的第一张桌。
大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那些跟叶忘情挨得近的官员一见是天师大驾光临,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就往前挤,想要让叶忘情给他们指点几句。
唐凝他们对面的桌子空着,因为有了上次任务的经验,唐凝看得清楚,按照那桌子上的摆设,坐的也不会是一般人。她觉得有八成可能就是那个国师教主。
叶忘情则是半眯着眼睛,对着那些围上来的官儿们一通胡扯,搞得他们个个都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升官发财封侯拜相,全都咧着嘴,纷纷表示要给天师府多多的捐香火。
被挤到了人群外的唐凝只能悄悄对叶忘情做鄙视的手势。
没过多久,穆昭云携一众嫔妃登场。穆持盈的记忆里对这个哥哥还是很有感情的,因此唐凝也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发现的确是个少见的美男子,而且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帝王霸气,这也难怪二丫为他疯狂。
——当然了,长得好看又不是穆昭云的错,分辨不出分离十几年的妹妹也在情理之中,总的来说穆昭云只是一个倒霉的受害者。
在穆昭云下垂首,设了云梦公主的座位。看着二丫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行为举止却还是一副山野做派,唐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沉下心打算修炼一下。
正在这么个时候,大殿外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陛下,山人来迟,还请陛下赎罪。”
穆昭云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急忙站起身来:“国师因何来晚?”
方才穆昭云来见叶忘情的时候,虽然恭敬感激,可远没有这么热情,
唐凝抬眼望去,就见一紫袍金带的老道正大笑着走进殿里。这老道鹤发童颜,精神十足,看起来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瞥了叶忘情一眼,发现这么两相对比起来,好像这个国师更像是个得道高人啊。
叶忘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想法,头一次冲着唐凝露出了看起来很不愉快的表情,这让唐凝觉得十分有趣。
但是这样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让唐凝有些遗憾。瞥了国师一眼,叶忘情冲唐凝做了一个口型。
“就是他。”
那肯定不用说,这个他,指的就是搬山教主,那个曾经被叶忘情吊起来打的老骗子。
国师似乎没有注意到叶忘情的存在,冲着穆昭云打了个稽首,随后一甩手里的金拂尘:“今夜欢宴本是喜事,只是山人得知今夜无有月光,甚是不美,故而晚来几步,寻了几缕月光来此,给诸位助兴。”
今晚的确乌云密布,别说是月亮,连星星都看不见。
虽然唐凝很想吐槽这国师的说法,没有月光那当然是因为阴天的关系了,装模作样,还什么“寻几缕月光”,只要把乌云驱散,月光自然也就出现了。
再说这可是大殿里,赏哪门子月啊?
就在她心里吐槽的时候,那国师已经伸手向上一指,原本灯火通明灿若白昼的大殿立时漆黑一片,所有的灯火都同时熄灭。众人正惊讶间,就见殿外的地面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小光点,随后光团逐渐扩大,渐渐地照亮了整个大殿前的地面。
国师再次哈哈大笑起来,高喊了三声:“来!来!来!”
那殿前的一片月光竟渐渐向大殿内部移动,银色的清辉仿佛倒泻的天河,顷刻间铺满了大殿,整个大殿都是宜人的清雅月色。
“诸位,我先饮为敬。”
说着,他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酒杯,对着那满地的月光做了一个舀酒的动作,唐凝身为旱魃,夜视能力极为惊人,清晰地看到那杯子原本是空的,此刻却盛满了琥珀色的液体。
国师举着酒杯,向四周敬了一圈,随后一饮而尽。
旁边有人估计也是看清了国师的动作,当下叫道:“国师,您这是饮的月光酒不成?怎么不与咱们同饮?”
不少人立刻纷纷附和了起来。
唐凝听着,感觉这国师饮所谓的月光酒已经不止一次,而且每次还都会挑选人来跟他一起喝。而那些有机会饮下月光酒的幸运儿,没过几天就升官发财,或者是治好了积年的病痛,因此月光酒愈发成为了每个人心中的向往。
现在喊起来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国师安排捧场的托还是他的孝子贤孙,总之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让唐凝清楚地感觉到,国师的此番行径,分明就是为了给叶忘情一个下马威。虽然这种表现,怎么看怎么让她觉得,这好像是某个时代曾经出现过的一种叫做“传销”的东西。
只是叶忘情此刻却低着头抱着腿,晃晃悠悠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唐凝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想想叶忘情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倒也放心了不少。她转过头去专心看国师变戏法,说起来,她还从来没看过变戏法呢。
叶忘情虽然低着头,但却一直注意着周围,很快就发现唐凝现在很感兴趣地盯着国师,一张俊俏的小脸顿时生生拉长了三寸,觉得那国师愈发不顺眼了起来。
这边国师却是朗声笑了片刻,随后又是一翻手腕,变出一个酒坛子来。
他先当众把酒坛子底朝天晃了几下,又把坛子口面向众人,让众人都看清这是个空坛子,随后抓着坛子,往这满殿的月光中浸了下去。
说来也怪,没过多久,那坛子口居然涌出了琥珀色的液体,浓烈的酒香弥漫在大殿里,沁人心脾。
无数的人欢呼起来,若不是顾及身份和场合,早就一拥而上了。
国师端着酒坛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低着头的叶忘情身上。
“天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天师可否赏脸,来尝尝我这月光酒?”